周嘉先的身上有股很幹淨的味道,略帶着一點墨香味兒,他的手有力又溫暖,朱卿卿知道自己很喜歡他。她的臉紅了起來,又覺得自己這種不适宜的小心思是很可恥和可怕的,便低下頭輕聲道:&ldo;我不能讓母親一個人孤零零的。&rdo;周嘉先歎了口氣,準備扶她下車,朱悅悅生硬地擠過來,緊緊盯着他的眼睛輕聲說道:&ldo;二表哥,卿卿不是小孩子了,她過了年就十三歲了。&rdo;周嘉先清秀白皙的臉突然紅了起來,他飛快地縮回手去,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垂着眼低聲道:&ldo;這裡懂得醫術的人隻有我。&rdo;臨下車時回頭看了朱卿卿一眼,黑幽幽的眼睛裡浮起一層朦胧的薄霧,&ldo;你大姐姐也說了,你不再是小孩子,要照顧好自己,不然若是生病難受,誰也替代不了你,更是對不起你母親一片苦心護着你。&rdo;朱卿卿聽明白了,眼睛濕潤潤的,用力地點點頭。朱悅悅很生氣:&ldo;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應該知道男女有别,不然到了周家要被人看不起的,還要連帶着我也要被人看不起,你聽明白了?&rdo;朱卿卿拉住朱悅悅的手,讨好地輕輕搖晃,懇求地看着她。朱悅悅脾氣暴躁,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被她濕漉漉的圓眼睛盯着看了一會兒,便心軟了,威脅道:&ldo;總之你記好我今天和你說的話,不然将來有得你的苦頭吃!我若不幫你,不喜歡你了,你餓死都沒人管。&rdo;朱卿卿聽話地跟在朱悅悅身後下了車,看到一直守護在車邊的葉叔,心就又安甯下來,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知道葉叔其實是專程來照顧她的,而非是周嘉先所說&ldo;照顧他這兩個妹妹&rdo;。朱卿卿心想,大概是因為他答應過要好好照顧她,而且知道大伯父他們有些粗心的緣故吧?因為今天的主要目的是為了逃命,因此葬禮很簡單,能省的程序都省了,把人安埋妥當就好了,随葬品也沒有。确切地說,棺木裡面原本是裝滿了值錢東西的,但都被拿出來做一家人将來的生活所需了。&ldo;這樣的亂世,給人知道随葬品豐厚,反倒要招來災難,咱們人不在這裡,沒人看墓,豈不是要連累得你祖父和母親他們不能安甯?&rdo;大太太溫柔細緻地和朱卿卿解釋,&ldo;這裡面也有你的一份嫁妝,将來我怎麼陪嫁你大姐姐,就怎麼陪嫁你。&rdo;朱卿卿軟綿綿地靠在朱悅悅的身上歇氣,大太太說一句,她就點一下頭,終于等到周嘉先過來喊她們:&ldo;天色不早,要趕緊趕路,不然走漏了風聲,給梁家知道了可不好。&rdo;朱大老爺憂心忡忡:&ldo;他們家的馬快,咱們拖兒帶崽的一群老弱病殘,隻怕逃不過他們。&rdo;周嘉先露出一種十分堅毅自信的神情來:&ldo;姑父不必擔憂,小侄前幾日就已經着手安排,使人在渡口準備了船,咱們隻要能趕到江邊上了船,就不怕梁家追來了。&rdo;朱悅悅癡癡地看着他:&ldo;真是好風采。&rdo;周嘉先突然轉過頭來一笑,朱悅悅的臉一下子變得血紅,抓着朱卿卿把她往前推:&ldo;二表哥,她病得有點厲害。&rdo;周嘉先走過來,毫不避嫌地去摸朱卿卿的額頭。朱卿卿正燒得迷糊,被他微涼的手摸着,覺得真是舒服極了,無意識地朝他的手蹭了蹭。周嘉先下意識地抿緊了唇,皺着眉頭看向朱卿卿。不過短短幾日,小女孩原本肥白粉嫩、帶着嬰兒肥的臉頰已經迅速瘦了下去,下颌尖尖的,又圓又大的眼睛顯得更加的大,裡面還含着淚光,濕漉漉的,好比小鹿的眼睛一樣純真可憐。周嘉先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越發覺得掌心下的那一片肌膚更加燙人,他想起了朱老太爺臨終的托付和語焉不詳的暗示,一瞬間下定了決心,他要護着她,等着她長大,并不隻是為了那件事,而是他願意。他不過是次子罷了,再是艱辛也注定要少得到很多東西,但也意味着他可以稍微縱情一點,滿足自己的喜好。朱悅悅發現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她原本是想要借着朱卿卿的病多和周嘉先接觸一下,但周嘉先對朱卿卿的關注和重視超乎想象的越來越重,這不是她想看到的,她連忙提醒周嘉先:&ldo;三妹妹是不是病得很嚴重?&rdo;周嘉先已經恢複了平靜,靜靜地看了她一眼,再平和地道:&ldo;多給她喝水,過了江就能找到好大夫。&rdo;朱悅悅委屈地噘起嘴來,周嘉先略微有些不耐煩,卻還是很耐心地道:&ldo;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别讓我們擔心。&rdo;朱悅悅立刻就又高興了,示意仆婦香嫂幫忙把朱卿卿弄到馬車上去。朱卿卿一路昏睡,直到被人喊醒,仆婦背着她,朱悅悅在旁邊興奮地道:&ldo;卿卿,你看,月亮升起來了!好圓好大!卿卿,你沒看到過江景吧?太好看了!船,我們的船!隻要上了船我們就安全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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