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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兮點頭，拉着他的手下到海面上。兩人踏着黑色海面，看着翻湧而上的滔滔海浪，莫兮冷笑了一聲，撚訣護住自己和莫雨，由着這黑色的海水将他們一點點湮沒。這深淵廢墟常年平靜，也不知怎的，今日卻翻騰了起來。守着深淵廢墟的小土地見狀伸長脖子去瞧，見那濤濤巨浪将出現在此的莫兮和一個少年一起吞了，眼珠子瞪得比誰都滾圓。守在此地的土地不止一人，一共兩人，輪着守的。小土地見狀，連忙通知另外一個土地，那土地聽罷，抽了抽嘴角，道：“不就是被吞了嗎？你瞧着吧，很快上神就能出來了。”縱然對方是上古水神，被封印在此還能翻得出什麼鬼浪花來？而且，就莫兮的戰鬥力，他們還真不怕莫兮能出什麼事來。“可我看到那位上神還帶了個人，一個少年，看着該是名修士。”那土地翻了個白眼，道：“這事跟我們沒關系，你就當沒看見。”小土地：“……”第七十六回深淵廢墟就是一片無妄海，黑沉沉的海水常年翻不起一絲浪花來，它被群山圍繞，層層疊疊，連一絲生氣都沒有。偶起風浪，也如同地界閻君那老家夥袖袍上繡着的滾邊花紋，稀稀疏疏的。莫兮和莫雨一沉入深淵廢墟，所踏之地的黑海便自動分開，顯出一條羊腸小路，縱使耳邊是濤濤巨浪，兩人的衣衫卻一點都沒有被沾濕分毫。自共工被罰思過，封印于此，這黑沉沉的海已有很久沒有像現在這般怒濤洶湧了。記得，上一回這般洶湧還是她殺了卑墨前來此處見共工時。共工撞斷天柱，緻使天地差點兒合并，而原本生存在人界的古人類也因此滅亡殆盡。這份罪孽，縱使再閉關個數萬年也是不為過的。共工是被東皇太一丢進來的，當時與共工有點兒交情的祝融還特意問酒仙讨了杯酒，朝着這黑海澆了一杯離别酒呢。共工被罰思過時，莫兮并未穿越進塗山宓宿的身體内，因而對共工的事迹都是後來從别人口中聽來的。不過，僅聽來就就足以對共工這人生不出一絲好感來。莫兮還記得她穿過來的第五年，她那大姨塗山氏出現在她面前，拉着她去了深淵廢墟，指着那黑沉沉的海面，低聲告誡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得牢記一件事，那就是絕不能讓共工随随便便出來，就算刑期滿了，沒東皇太一大人的指令，也是不能放他出來的。假若一日，他出現在你面前，别多想，打了便是，打不過就叫救兵，明白否？”那時的莫兮不明白，懵懵懂懂地點了頭，塗山氏見她一副雲裡霧裡的模樣，心中暗歎不已，便放軟聲音，接着道：“有些東西應該忘的，忘了就不會有痛苦了。共工犯了彌天大錯就該受此懲罰，無論因由……”莫兮當時還聽到她大姨那一聲幾不可聞的喟歎之聲。如今想來塗山宓宿與共工必有牽連，隻是她莫兮不知道而已。莫兮偶想起此事就會不解，不解大姨當時看她的目光。緊握着莫雨的手，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莫兮已經來到無底深淵之中，而緊接迎面而來的便是湧現而出的龐大混沌之氣。擡起手在自己面前一劃，一道屏障直接罩住了她和莫雨。混沌之氣幽幽，什麼都看到，莫兮眯着眼，對莫雨低聲道：“别松開吾的手。”莫雨應了一聲，拉着她的手緊了緊。趴在肩頭，爪子緊緊抓着的石榴似乎有些焉，來到深淵廢墟之後，它就變得很沒精神。撥開層層混沌之氣産生的迷霧，在前頭散着幽幽綠光的石柱上，莫兮見着了共工。那個從未變過的藍發青年被禁锢在石柱上，四肢被四柄神器釘在石柱上，而他身上也纏了三道帶着雷霆之力的神鞭。待莫兮和莫雨走近，這位俊美的水神睜開了一雙波瀾無驚的血紅眸子定定地看着莫兮和她牽着的那名少年。“距離上回見面已經千年了吧，小狐狸。”共工朝莫兮微微一笑，聲音裡透着一絲沙啞。在這個地方，誰也不能陪他說話，時間久了，嗓子自會啞了許多。莫兮松開莫雨的手，走出屏障，徑自一人走近石柱，在與共工隔着一道透明的結界前停下了腳步。“讓我猜猜你來這裡是為了我的半身吧？”能讓莫兮出現在此，肯定是為了他那逃出深淵廢墟的一縷魂魄。其實，共工的魂魄并未全部逃出，而是在這裡關的時間久了，讓他慢慢琢磨會了如何分裂自己的靈魂，并加以融合此地的混沌之氣，造就了新的靈魂，而那抹靈魂就是卑墨。莫兮擡起手摸了摸結界，手觸碰到的地方浮現出漣漪水光，與此地的幽幽陰暗形成了鮮明對比，她淡淡道：『放心，吾會很快解決他的。』并且讓他再無起死回生的一天。共工勾唇，笑容中有幾分邪魅，這樣的笑容讓莫兮下意識不喜，她擰起了眉。“小狐狸，千年前你能在我的半身身上吃虧，千年後你覺得你不會重蹈覆轍。”莫兮輕撫着結界，就像在撫摸自己的愛人一般，溫柔多情。『誰知道呢？畢竟，卑墨隻是你的半身，不是你水神本人，若是你本人，吾倒還會忌憚幾分，可若隻是卑墨的話，吾倒是一點都不會怕。他畢竟不是你，在人界待得太久，腦子看着也不大靈光。再者，吾是狐，不是豬，你覺得就你那半身的腦子也配跟吾鬥？』共工笑了起來。“你變了，小狐狸，以前的你不會對我這樣說話的。”莫兮收回手，不緊不慢道：『吾來此，隻是為了問一樁陳年舊事。』“何事？”血色的眸子漾着淺淺微光。『塗山一族被滅，你可推波助瀾過？』血眸中含着淩冽微光。“你覺得呢？”莫兮盯着他，緊緊凝視着，蓦地，她微點頭，道：『果然同你有幹系。大姨當年帶吾來此說了一番話，吾那時不明，懵懂着被送了回去。隔了百年後，大姨忽然就來信說她和剩下的部族要去很遠的地方，暫時不會回來。這之後，就再沒有她的消息，而又過了五百年，各界忽然傳出塗山氏滅族，僅剩吾一人。吾當時奇怪，特意去了大禹部族舊地，可惜那裡除了打鬥痕迹和倉促的逃亡痕迹外，就什麼都沒有了。那時候，吾就明白他們一定遇上了什麼事。吾在大禹部族逗留了一段時間，四處尋找線索，在一處祭壇深處發現了幾隻絕了生氣的九尾天狐。不但死了，就連魂魄的蹤迹都沒了。大禹塗山氏好歹也是上古一族，神之血脈，族中的九尾天狐論法力修為，雖不及吾的阿娘，可也決計不弱，能讓他們毫無反擊之力就被殺死的望遍三界也就隻有它能做到。天道制衡，上古神族多數殒沒，龍族有神龍鐘鼓護着，倒還不算全部滅絕，而鳳族早已滅絕，隻留後嗣朱雀一族。當年，以大姨的聰慧和先見，想要躲避此災劫不是不可能的，可他們卻沒有躲過，是你設計的吧。』共工失笑，大聲地笑着，縱然如此，眼裡的狠厲卻是那麼明顯。“果然是小狐狸，聰明得緊，這件事就算我不摻和其中，你也很清楚天道之因，絕對不允許他們繼續活下去。的确，上古神族，如今剩下的除了你和青丘那幾隻剩下的九尾狐以外，就隻剩下被神龍鐘鼓護在不周山的龍族和涅槃而生的鳳凰後裔朱雀一族以及那幾支稀少的血脈了。再過個數萬年，你們恐怕也不會存在了。”莫兮微微點頭，道：『真到這天，你一定比吾先死，畢竟上古神祗中，如今剩下的也就那麼幾人了。祝融、句芒等最初的幾位古神，法力早已不及當年，過不了多久就會身歸混沌，成為天地的一部分。你與他們同時誕生，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吾，總會比你活得長久。』莫兮還記得她看到大姨和族人屍體時的情景。沒有憤怒，隻是濃濃悲哀，她不是塗山宓宿，對大姨并不存有太深的感情。可那時她不過剛來這個世界千年不到，看到一個說是她大姨的人就那麼死了，命中注定死去，她這心裡頭還是挺難受的。共工冷下臉，視線慢慢落到莫雨身上，盯着少年，唇下拉道：“一個金丹期的修士……你徒弟？”直接忽視莫雨肩頭的小天狗石榴。莫兮道：『吾夫君。』共工一愣，猩紅的眼瞳中真真切切閃過一絲愣意。“你成親了？”莫兮收回撫在結界上的手，轉身回到莫雨身邊，拉起他的手，回首看了眼共工，道：『這次來此也是為了将這份喜訊告知水神大人。』共工猛地瞪大雙眼，然後憤怒地抖動着被困住的四肢想要掙開那四柄神器的力量，道：“你怎麼敢？塗山宓宿你怎麼敢這麼背叛我！！”『背叛？水神大人何來此言呢？吾與大人你本無瓜葛，又何來背叛一說？』她來這裡就是為了套共工話的。本來，莫兮以為共工的話很難套，起碼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惱羞成怒的透露一些信息出來。她還以為隻有抓到卑墨才能知曉一切的因由，現在看來隻要依着這位水神大人說的隻字片語，她就能大緻上明白對方為什麼無緣無故尋她錯處了。塗山宓宿的債落到了她的身上，這就是她替代塗山宓宿需要付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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