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草手中展開的上衣,是一件蜜合色的素緞對衿衫兒。滾着蔥白色的邊,全無花紋,隻在衫子右下角貼近腰部的地方,繡着素淡的蝴蝶落花,十分娴雅,一點兒也不觸目。裙子是豆青色的雲絹羅裙,有淺淺的幾乎難以看見的暗紋。幾根纖細的鵝黃色絲縧從腰部垂下來,為簡單的裙子添了幾分飄逸之感。
細細看了一遍,葉嫦雪微笑着點點頭:“你的眼光愈發好了,不錯,就是這一套吧。”
碧草侍候着葉嫦雪換上了衣裙,而後站定了一瞧。一位絕色佳人站在窗前,一身素淨裝扮更加凸顯出了她的美貌,又為她添了幾分愁緒環繞的感覺,使人忍不住的心生憐惜。這一身裝扮,真是沒有選錯。
最後替葉嫦雪淡淡掃上一層薄薄的粉,放下手裡的胭脂撲子,碧草道:“娘娘可要點上些口脂?”
“上了口脂,就顯得氣色太好了,不合适。”葉嫦雪道,“就這樣好了。——香爐供品這些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一早就預備好了。”碧草抿嘴笑了笑,“就等着娘娘吩咐了。”
“很好。”葉嫦雪靜靜的看着鏡子裡面的自己,“這一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距離冷宮頗遠的另一邊,禦書房中。
即将落下去的金紅色的斜陽寂寂的從敞開的大幅木格窗戶中間照進來,落在碧綠鑿花的地闆上,将地闆照成了淡橙色。旁邊一隻半人高的青銅仙鶴香爐,尖尖的嘴巴裡靜靜吐出袅袅的青煙,飄散在空氣裡,是帝王專用的龍涎香的氣息。
惠帝梁文英端坐在黑檀木的禦案之後,正埋頭批閱着折子。已經批閱完畢的一堆高高壘了起來,旁邊另有一堆差不多高的,堆積如山。他生得高大英挺,眉眼俊秀,稱得上是個美男子。再加上至高無上的身份,使得宮中女子趨之若鹜,也是正常的事。
批完手上這一本,他丢下禦筆,扭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徐徐吐出一口長氣。伸手去拿旁邊的明黃色粉彩萬事如意蓋碗,觸手僅是溫熱,使得他微微的皺起了眉頭。趁此機會,一直默默侍立在一旁的太監總管李如意忙笑道:“陛下已是坐了半日了,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免得過于勞累了。”
梁文英道:“禦花園攏共就這麼大,哪處地方朕沒有去過?看久了,也沒什麼意思。”
李如意躬着腰背,撩起眼皮悄悄的打量了他一眼,道:“陛下可還記得宮中西南角那邊,有幾株海外異種的垂絲海棠,如今,想來正是開得最豔的時候……”
梁文英聞言笑了:“太陽就快要落下去了,你叫朕摸着黑看海棠花不成?”
李如意賠笑道:“月色底下看海棠,想必另有一番趣味。”
梁文英沉吟了一下,忽道:“去那裡,朕恍惚記得,要經過冷宮?”
李如意的腰彎得更下了,回答道:“陛下好記性,正是如此。”
聽了這話,梁文英卻久久沒有言語,好像陷入到了什麼回憶當中。禦書房裡一片沉寂,李如意不敢再開言,隻是默默的等待着。過了好一陣子之後,梁文英終于站起身來,說道:“走吧,去看看那異種海棠,到底開花了沒有。”
李如意低垂着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笑,忙答道:“遵旨。”
梁文英出了禦書房,邁步朝着禦花園西南方向行了過去。李如意跟在他身後,再往後便是小太監和禦前女官以及侍衛們。人雖然多,卻是亂中有序,不聞一絲兒聲響。皇家威儀,莫過如此。
正值春季,禦花園裡的花開得豔麗繁茂,令人目不暇接。然而當一行人踏上了通往冷宮的青磚甬道的時候,能感受到的,就隻有寂寥了。
牆壁上,朱紅色的漆褪去了顔色,斑駁不堪。磚縫裡長着雜草,在清冷的晚風裡搖曳着。幾隻夜鳥振翅飛過,嘎嘎的叫着,更添落寞之意。衆人的腳步聲在甬道裡回響着,好像是走在一個空曠的大廳裡一般,竟有了回聲。
太陽已經落下去了,天際還殘留着一絲暗紅色的晚霞,月亮卻已經出來了。淡淡的灰白色的圓月,靜靜的挂在墨藍色的天空上。不知怎的,更添幾分寂寥的感覺。
甬道拐彎處,幾枝三角梅的花枝從牆上伸了出來,開得嬌豔奪目。在黯淡的夜色裡,竟美得有幾分驚心動魄的感覺。于是,梁文英的腳步,不由自主的緩了下來。就在這個時候,一把清軟動人的女聲,越過牆壁和花枝,鑽進了梁文英的耳朵裡。這似曾相識的聲音,使得他停下了腳步,駐足靜聽起來。
冷宮皇後
水銀一般流淌着的月色底下,她的聲音清晰的響起來:“……信女唐莊語虔心叩拜月神,一願我大雍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二願陛下身體康泰,神甯氣足,福壽延綿。三願,三願……”說到這裡,她微微的哽噎起來。聲音之中,滿是懷念和不舍。
“三願陛下,偶爾能夠想起臣妾來,哪怕僅僅是一絲絲的懷念,臣妾,臣妾也就心滿意足了……”說到這裡,她仿佛終于再也撐不下去,低低的飲泣起來。她的聲音非常動聽,聞之,實在是令人心痛愛憐。
此時,另一個女聲響了起來,多半是随身侍候的宮女:“娘娘千萬保重身體,不要再傷心難過了。您就是再痛苦不安,陛下也不會知道,這是何苦呢?”
那動聽的女聲回答道:“陛下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麼關系呢?我為的,隻是我的這顆心罷了……”說到這裡,身在院牆裡面的葉嫦雪做了一個惡心的表情,話語卻是說得如泣如訴,動人至極。任誰聽起來,都覺得說話的人十分虔誠,不會懷疑對方的用心。
顯然,梁文英就被打動了。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繩子牽動着他一般,身不由己的,他朝着前方走去,來到了挂着一把大銅鎖的院門之外。頓時,院牆裡面的話語聲,聽起來更加清晰了。
那宮女帶着幾分不忿與憐惜,接着說道:“娘娘,這幾年,真是苦了您了……明明是冤枉的,卻還是不得不在這裡受罪……”
“冤枉就冤枉吧,我認命了。就當,是為我以前所做的錯事贖罪了。隻是,一想到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陛下一眼,我的心,就痛得像是要死去一般……”
月色如水,她的聲音,卻比月色更加溫柔多情。惹人憐惜,更惹人愛惜。“……在這裡孤苦死去我不在乎,隻是希望,能夠再見陛下一次,我死也瞑目了……”
那宮女哭了起來,說道:“娘娘您太可憐了……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太愛陛下了啊,陛下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聽到這裡,梁文英終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朝着身後的人,偏了偏腦袋。一名侍衛立即走上前來,伸出手去捏了幾下,竟然就将那大銅鎖給捏開了。哐當一聲銅鎖落地,兩扇紅漆斑駁的大門,也随之緩緩開啟。院子裡頭的場景,頓時呈現在了衆人面前。
月華像是潔白的輕紗一樣鋪滿院落,也輕輕的溫柔罩在她身上。那麗人站在一座香案前對月合十,虔誠祈禱。那容色,比月光更加迷人。冷不防看到這般美景的衆人,頓時都呆住了。人雖然多,卻是鴉雀無聲。那場景,看起來實在是有些滑稽了。
她裝扮得很是素雅,那些淺淡的顔色卻更凸顯出她凝脂一般的肌膚,烏木一樣的秀發。一雙美眸像是會說話一般,盈盈一眨,就有萬種情愫藏在裡面,使人迷醉。五官輪廓明明還是從前衆人熟悉的那一位的模樣,人卻像是換了一個似的,比起從前,要美好得多。言語仿佛已經幹澀,難以形容她的容色和氣質。此佳人,隻應天上有,為何降落人間?
梁文英癡癡的看着她,滿眼都是沉醉,還有不敢置信。他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來,遲疑着喊道:“梓童?”
葉嫦雪沒有迎上去,反而往後退了一步,閉上了雙眼。兩行清淚,潸然而落。她苦笑着說道:“碧草,我又做夢了,夢到了陛下。往常還隻是在夜晚入睡之後,今日,怎麼人還清醒着,就見到陛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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