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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時頭皮發麻，果然自己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半夜裡腦子糊塗，之前是被絆了一下，後來一看是他竟給忘記了。但願她沒做出什麼愚蠢的舉動來，隻不過橫眉冷眼瞪着他，沒有人證和物證，不算是罪過吧！她矮下身子，兩肘撐在簟子上，換了種哀婉委屈的語氣，輕聲說：&ldo;踩疼官家了麼？我一向一個人睡，今天又醉了，不小心冒犯了官家，官家别惱我。&rdo;他轉過臉來看她，淡淡的一瞥，無情無緒，&ldo;皇後不必太拘謹，這禁苑之中，能與我平起平坐的，隻有你了。&rdo;他指了指引枕，&ldo;躺下，我有話要同你說。&rdo;其實是個古怪的處境，就和大多少夫妻枕席間談天一樣，也許别人看來沒什麼，秾華卻覺得别扭。可是他醒了，醒着和睡着時判若兩人。她可能有點欺軟怕硬，在他沒有防備的時候，她一度躍躍欲試想要掐死他。可當他兩眼一睜，她頓時又退縮了，因為很清楚實力懸殊，既然不是他的對手，隻有再等待時機了。她很順從地躺下來，體态輕盈，攏着那引枕，一彎玉臂遮擋住半張臉。這種姿勢他不陌生，通常對人産生防備時，才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來。他探過手把她的胳膊撥開，撥完了，手指在被面上反複擦了兩下。秾華垂眼看，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ldo;官家有話，但說無妨。&rdo;他仰天躺着，十指交扣置于腹上，沒有馬上回答她，過了很久才道：&ldo;綏國願與大钺結為唇齒之邦，出嫁公主以作質婆，永不許興兵相犯……皇後覺得，這話有幾分真假？&rdo;秾華聽得怔愣，&ldo;這是綏使帶來的和親書？&rdo;&ldo;是啊，以作質婆……皇後知道質婆是什麼意思麼？&rdo;他望着山水帳頂，并不需要她作答，徑自道，&ldo;你如今的處境，就和當初的雲觀一樣。綏國隻要有半絲不軌，你命喪刀下，首當其沖。&rdo;她心頭一跳，上次在寶慈宮也是這樣，仿佛他長了第三隻眼，一些掩埋起來的真相，用不着挖掘就能洞悉。她和雲觀的牽扯，吃不準他究竟知道多少，但每每提起總讓她膽戰心驚。她謹慎地觑他臉色，未見喜怒，便試探道：&ldo;既然如此，官家立我為後，想必是力排衆議吧！我這樣的假女，人微言輕，就像十斤的秤砣壓不住百斤的秤，烏戎公主出身高貴，官家為什麼放棄她，而選擇冊立我？&rdo;他臉上依舊是揣摩不透的一種神氣，秾華發現他每次說完都要有一段時間的停頓，也不知是不是小時候落下的毛病。但說他半瘋半傻，世上怎麼有他這樣的傻子瘋子？他的心思莫測，這一步踏出來，猜不透下步又會怎樣。他倒是不諱言，&ldo;以大钺如今的國力，足可以令四方稱臣。宮闱之中怎麼安排，并不動搖大局。&rdo;她更不明白了，&ldo;那麼官家指派皇後隻憑一時興起麼？&rdo;他閉上眼，幽幽長歎：&ldo;你與雲觀幼年時便在一起，你們一同讀書，一同嬉戲。雲觀曾替你簪花，鄭重對你承諾過，他日登基，必迎你為皇後，是不是這樣？&rdo;他轉過臉來，嘲讪地一笑，&ldo;隻可惜他沒能等到這一天，我作為兄長，理應替他完成心願。如今你已是大钺的皇後，雲觀地下有知，應當心滿意足了罷。&rdo;這些話居然可以開誠布公地說出來，秾華頓時怒不可遏。原來他早就了然于心了，那麼她入禁庭的目的他也應該清楚。屬于雲觀的東西他要搶奪，雲觀喜歡的人，他也要據為己有。她再躺不住了，撐起身道：&ldo;官家究竟是什麼意思？&rdo;他慢吞吞坐起來，冷着眉眼道：&ldo;雲觀一心想迎娶你，你呢，卻一心要做我的皇後，這不是天大的諷刺麼？既然如此，何不成全你？從今日起，你可常伴我左右了。懷思王已死，我希望你能忘了他，隻要記住和你拜堂成親的是我，和你生兒育女的也是我，這就足夠了。&rdo;她到這時才發現自己跳進了他張開的口袋裡，虧她這樣趕咐，還為此沾沾自喜，原來在他眼裡蠢不可及。現在怎麼辦？她的全盤計劃都亂了，要回頭也來不及了。她簡直沒法理解他，把一個大威脅放在自己枕邊，到底是太有把握，還是活得不耐煩了？她勉力克制自己，既然到了這步，似乎隻有将計就計了。她慢慢伸出手，猶豫了下才去牽他衣袖，哀聲道：&ldo;官家突然同我說這些，真叫我不知如何是好。原本這件事官家不提，我也不會再想起了。我和雲觀是童年摯友，雲觀回大钺那年我才十三歲，即便有承諾，也不過是口頭打趣，官家怎麼當真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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