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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裡不許人久留，春渥是奉命來驗白綢的，取了就要走，片刻耽擱不得。今上又在外殿，好些話不能問，再三看她，确定她無恙，這才跟着梁尚宮去了。☆、窗外蟬聲交織成一片綿延的紗，像風吹起的排穗，起起伏伏，揮之不去。他在竹榻上躺着，淺眠的人，有一點噪聲就沒法睡着，但閑來無事，卻可以阖眼養神。沒有銀台司呈敬的如山奏疏，也沒有口沫橫飛的谏議大夫，這個夏日的午後倒還惬意。隻是慣常忙碌的人，即便歇着，腦子也停不下來。不停的轉、不停的轉……一旦空無所有，似乎找不到存在的價值了。天氣炎熱，沒有人伺候打扇，隻得自己動手。他舉着蒲扇慢慢搖，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終于胳膊有些酸了，換一隻手，奇怪涼風并未歇。微擡了眼皮，見榻前跽坐着一個人，皓腕輕舒，那流螢小扇上描着撒金牡丹，偶然掠過窗下遊弋的錦鯉，倒映出一缸細碎的波光。他拿手覆在眼上，&ldo;皇後怎麼不歇息？&rdo;她聲音輕輕的，唯恐驚了好夢似的，&ldo;臣妾怕官家熱，來給官家打扇。你睡吧，不用管我。若是我困了，就在席墊上睡一會兒。&rdo;他心下好笑，禁庭裡那麼多女人，從來沒有一個敢這樣靠近他。他還記得初禦極時，宗正少卿的女兒封了貴儀，一日有意在他途徑的路上遺了耳墜子，說什麼明珰贈君，結果第二天就被送進長甯宮做女道士去了。後來宮中各閣的娘子都安分守己，沒有攀比，彼此自然相安無事。皇後大概還不知道這些，抑或她是個堅定的人，心裡盤算的事一直沒有放下吧！他勾了勾唇角，笑意不達眼底，&ldo;皇後賢良，是我之福。&rdo;她半倚着竹榻扶手，羞怯道：&ldo;官家感到孤獨時，有我陪着你。不說夫妻，就當是朋友……&rdo;她笑起來，露出一排糯米銀牙，&ldo;我會些小把戲，官家無聊時我給你解悶。你不要把我想得太複雜，畢竟你我大婚了麼，百年才修得共枕眠呢！&rdo;她這樣刻意親近，他心裡都明白，不想戳穿她罷了，漠然應道：&ldo;這話咱們當得共勉。&rdo;秾華有些喪氣，能和他聊起來的，一定是耐心奇好，話題奇多的人。尋常聊天，你一句我一句才能發展下去。他總是淡淡的，承不了上，也啟不了下。就像一塊石子扔進湖裡，撲通一聲，然後沉下去，沒有了蹤迹。她眼巴巴看着他，&ldo;官家……&rdo;他閉着眼睛，綿長地嗯了聲。&ldo;我和你說說我爹爹，好不好？&rdo;他倒是又睜開了眼，側過身來望着她，&ldo;說你爹爹什麼？&rdo;他有一雙碧清的眸子，很奇怪，明明是個心機頗深的人，然而眼睛卻清澈得山泉水一樣。也許他身體裡住着兩個人，一個狡詐陰狠，一個純質孤單吧！她慢慢搖扇，一手托着腮，思緒飄得很遠。索性在他面前沒有秘密，反而毫無負擔。她有時候也想傾訴，想爹爹的時候，找個人聊聊他，也是一種懷念。她的語氣變得更輕了，夢呓似的，&ldo;我的爹爹，出身不高，是個商人。官家知道建安的瓦坊麼？我爹爹在中瓦子開了一爿香料鋪子，專為大内的香藥局供應異香。我以前不懂，以為不過是糊口的手段，其實不是。我孃孃喜歡沉水香，上好的香料都是從番邦引入的，若是儲存不得當，便會走失香氣。我爹爹是為了讓孃孃用上最好的沉水，才在中瓦子經營了十五年。孃孃進宮那天起，他就一直在等她。明知道同在一座城池裡，卻隔着宮牆不能相見，這種滋味一定不好受。&rdo;關于郭太後的情況，早就算不得秘密了。從她話裡聽來，滿是對她父親的憐憫。至于那個母親，應當是沒有什麼感情的。&ldo;你恨她麼？&rdo;他問她，&ldo;你母親，十五年後相認，然後把你送到大钺聯姻，隻是為了利用你。&rdo;她停頓下來，坐在那裡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ldo;她畢竟是我母親。我爹爹已經過世了，她和高斐都是我的親人。再說來大钺，也沒什麼不好。&rdo;她擡眼看他，很快又調開了視線，&ldo;我現在是大钺的皇後，太後和官家都不嫌棄我，我沒有什麼不足的。&rdo;今上凝眉看她，&ldo;你可知道她為什麼進宮？&rdo;秾華茫然道：&ldo;據她說是聽了别人的調唆，貪圖富貴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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