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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頁(第1頁)

七夕過後立秋,立秋過後就是秋社。禁中總有那麼多節日,一個接一個,供後妃們打發枯燥乏味的時光。秋社有祭土地神的傳統,出嫁的女子也要回娘家。民間盛傳這樣的說法,若婆婆還健在,留在婆家過秋社,會與婆婆沖克,折了婆婆的壽元。禁中這項習俗單獨針對皇後,因為隻有皇後才能與太後稱婆媳,其餘的娘子們身份夠不上,仍舊要留在大内,寸步不得相離。秾華在钺國沒有親朋,太後便安排了榮國長公主府邸供皇後過節。榮國長公主是今上異母的姐姐,早年嫁了太傅的獨子,成婚三年驸馬便過世了,如今一人寡居。長公主是個性情溫和的人,驸馬薨後一心向道,太後幾次勸說她改嫁,都被她婉言謝絕了。秾華第一次見她是在大婚那日,長公主率衆命婦朝見,一身大袖霞帔,端莊沉穩的模樣,讓人想起佛堂裡供奉的菩薩。太後覺得她是靠得住的人,且又不與姑舅(公婆)同住,皇後去她府上正合适。地方定下了,出行的鹵簿也都布置起來。皇後的儀伏與今上相似,不過略微減免些,乘輿雕龍,左右近侍小帽紅袍,駕前也有執事開道。秾華從窗口望出去,一路上圍子數重,搭建出一個寬闊但閉塞的世界。道路兩邊的商鋪行人全不見,觸眼所及皆是灰蒙蒙的厚布,和樹頂扶蘇的枝葉。榮國長公主在府外恭候,見鳳輿到了便迎上前來,黃門打起簾子,公主欠身道萬福,&ldo;聖人長樂無極。&rdo;秾華在她肘上托了一把,&ldo;阿姐不必多禮。今日到府上過節,擾了阿姐清靜,是我的罪過。&rdo;長公主笑道:&ldo;聖人駕到,寒舍蓬荜生輝,我謝恩都還來不及,豈敢說擾了清靜。&rdo;她攜皇後進門,皇後的三寸皓腕搭在她手上,真正的媚骨天成。那日遠遠見過鳳駕,彼時就覺得名不虛傳,如今近看,愈發舒麗柔美,不可方物了。&ldo;府裡設了樂棚,差衙前人演雜戲供聖人取樂。&rdo;公主引她入宅,一面道,&ldo;外命婦們悉知聖人至我宅邸,争相來與聖人見禮。那日在紫宸殿不得親近,今天到跟前請安,也好與聖人通通情誼。&rdo;秾華擡眼看,果真院中侍立了衆多命婦,穿着真紅大袖分列兩旁,她還未走近便紛紛行禮。她是極好說話的人,平時也随和,擡手叫免禮,請衆位命婦入座。長公主說起上次入禁庭,得知皇後與今上鬥傀儡戲的事,撫掌道:&ldo;消息大約是傳出去了,瓦坊裡排了戲中戲,就是以聖人和官家的故事為藍本。&rdo;秾華聽了掩口笑,&ldo;我卻不曾想到,還有這樣的事。&rdo;公主道:&ldo;百姓都羨慕禁中,譬如大内時興什麼花樣的簪環,嫔妃們喜歡什麼面料的衣裙,市井中很快便會傳開。聖人曾穿過栖枝飛莺紋的旋裙,年輕女子争相效仿,據說眼下已經價值千金了。&rdo;她依舊抿嘴笑,羨慕禁中,禁中有什麼好的。牆外的想到牆内來,牆内的苦于無門出去罷了。台上咿咿呀呀唱《蘇幕遮》,那種西域的旋律起先流傳進教坊,後來漸漸普及,許多達官貴人府上配樂班,也常拿這個助興。秾華對文戲不感興趣,勉強坐一會兒,漸漸有些乏累了,徐尚宮看出來,暗暗示意長公主,長公主忙趨身道:&ldo;後院清靜,聖人可去那裡小憩。廚司已經籌備了社飯,待聖人出來了再分賜給命婦們。&rdo;秾華道好,請衆人安坐,由長公主陪伴着往後院去了。公主宅邸頗大,但辟出來的這個院落精巧玲珑。長公主引她入内,到竹簾前示意随行的人止步,自己親自送皇後入閣。&ldo;這是我平時悟道的地方,連亡夫都不曾來過,聖人歇在這裡,自然能得安定。&rdo;公主引她跽坐,垂眼擺弄矮幾上香料,狀似不經意道,&ldo;聖人與官家和親前我就聽說過你。&rdo;她哦了聲,&ldo;阿姐怎麼知道我的?&rdo;公主眼波在她面上一轉,&ldo;雲觀回大钺後,有一次到我府裡做客,恰巧同我提起的。&rdo;邊說邊挽袖燃了一爐香,話到這裡便打住了,莞爾笑道,&ldo;聖人歇着罷,我先回前院去。過會兒指派人通傳我,我再來接你。&rdo;她微微颔首,長公主欠個身便退了出去。閣中香煙袅袅,聞着很舒心。她也不是真累,是不習慣應酬,人多了頭暈。躲到這裡來蠻好,沒人打攪,樂得自在。隻是長公主突然提起雲觀,叫她心裡惘惘的。看樣子雲觀與她感情不錯,否則不會透露那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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