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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一開口，歡如鳥獸的幾個人頓時安靜下來，&ldo;這鲛人會說話？&rdo;&ldo;會說話的更值錢！&rdo;夷波眼前一黑，心如死灰。這時竹筏飄過來，遠遠停在湖畔，筏上的人有個清冽的聲線，如泉水淙淙，金玉相撞。他是笑着的，連聲音裡都帶着笑意，&ldo;遇見什麼好事了，這樣高興？&rdo;幾個漁人手舞足蹈，&ldo;我們逮住一隻鲛人，活的！以前聽老輩說明鏡泊裡有夜唱，九成是鲛人顯聖，大家都不相信。這回親眼所見，還有什麼可說的！快、快……擡回去養在水缸裡，要是死了就沒用了。&rdo;竹筏上的人曼聲道：&ldo;既然是顯聖，倒敢捉她？哎呀，哪裡有什麼鲛人，分明是尾泥鳅！&rdo;夷波聽後愕然，扭過頭看，那白色的身影輕飄飄躍上了堤岸，一路分花拂柳而來。她這才看清，恐怕再生花的妙筆也描繪不出他的相貌。他是雪堆的人，精緻得悚然。面孔不染塵埃，眼尾帶着笑，眼睛卻深邃如寒潭。最奇異的是眉心皮下有隐約紅痕，像一片花瓣，一簇火焰，妖異而宛然。夷波覺得他應該不是人……肯定不是人，然而他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破綻，太奇怪了。她疑惑地收回視線，微頓了下，猛然發現一切都變得過分的大，連網眼都大如門洞。怎麼回事？難道是自己變小了？垂眼一看，缤紛璀璨的魚尾居然不見了，下半截變得黑黝黝，又細又黏膩，果然成了泥鳅。夷波頓覺五雷轟頂，驚恐尖叫，然後一頭栽倒，不省人事了。?☆、?&ldo;這下可好，不光是泥鳅，還是個死泥鳅。&rdo;白衣人顯得十分遺憾，&ldo;本以為能一睹鲛人風采的，沒想到是這樣。&rdo;漁人回身看，急得熱鍋上螞蟻似的團團轉，&ldo;怎麼回事？剛才明明是個鲛人，怎麼一眨眼就變了？&rdo;慌慌張張四下觀望，&ldo;不對，一定是哪裡出了纰漏……&rdo;三雙眼睛惡狠狠地盯住他，&ldo;是不是你使了什麼障眼法，把我們的鲛人偷走了？你這妖孽，看你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随我們去見官！&rdo;他們說着就要上前拉扯，白衣人依舊微笑，&ldo;ròu體凡胎果然污濁，我是來救你們命的，沒想到不得你們感激，還叫你們一通埋怨。&rdo;他兩手一指，&ldo;看看這泥鳅，眼露精光，黑得發亮，它已經成精了，化作鲛人來迷惑你們，好借機吸你們的精元。世上精怪向來都愛往美了變幻，隻有原形才醜得見不得人，你們被貪欲蒙蔽了雙眼，見泥鳅如見絕色，豈不好笑？幸虧本座來得巧，再遲一步你們都得葬身在此，現在還要拉本座去見官？果然世風日下，好人做不得了。&rdo;他張嘴胡說，把那幾個人說得一愣一愣的。夷波幽幽醒轉，蜷在那裡欲哭無淚，自己忽然成了這樣，又腥臭又肮髒，隻怕連阿螺也認不出她來了。接下去怎麼辦？雖說她做鲛人時沒什麼出息，但總比做泥鳅光彩。想想她吹彈可破的皮膚，再對比現在一身厚皮，頓時覺得生無可戀，活着也多餘了。她趴在地上嗚嗚哭泣，流出來的眼淚化不成鲛珠。她對自己變化的過程一無所知，不知道自己該恨誰，是這幾個貪婪的人，還是這來路不明的妖怪？漁人都是附近村子裡的，哪裡經得住驚吓！趨身看，現在是尾爛泥鳅，沒準放進水缸裡就變成九頭的相柳了……這麼一思量立刻驚掉了三魂七魄，罷了罷了，把它從網子裡抖落，幾個人扛着家夥轉頭就走。遇見了這種邪事還是守口如瓶的好，走漏了風聲，回頭泥鳅夜裡來敲門就不得了了。岸邊隻剩一人一鳅，泥鳅芝麻大的黑眼珠看着他，他蹲踞下來，拿糙棍撥了撥，&ldo;這麼惡心，怎麼回水裡呢，我踢你下水吧！&rdo;夷波想反對也來不及了，試圖抱頭，奈何沒有手，骨碌碌滾了好幾圈，沾得一身泥。其實回不回水是次要，要緊一樁得變回來。她甯願美美的去死，也不願這麼醜兮兮地活着。雲頭履的鞋尖挑了好幾下，終于把她挑進水裡。她要沉下去了，奮力扭動，又浮到水面上，不住對那個人點頭哈腰，求他讓她恢複原形。他跳上竹筏，眉目淡然，&ldo;你這鲛人真蠢，明明笨嘴拙舌，還要和他們求情。&rdo;複閑閑一瞥，&ldo;不光嘴笨，連眼神也不好。&rdo;不管他怎麼挖苦她，夷波覺得都是小事，隻要能把以前的皮囊還給她，他愛說什麼都随他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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