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第二個學期還剩下四五門課程,另外還有兩門選修課,于晨潔知道如果想好好在實驗室繼續做下去的話課程絕對不能落下,因為白天無論上什麼課都百分之百投入。星期一至星期五的晚上,于晨潔有空就去實驗室幫忙,周末隻要沒事也去實驗室報到。她在實驗室呆着的時候不一定都在做同一個項目,偶爾嚴默也會讓她幹點别的事,有時會讓她幫忙檢查報告之類的。閑下來的時候就看自己帶過去的spss的書,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跟嚴默交流,周末實驗室幾個學生偶爾會一起吃頓飯。第一次在實驗室裡看嚴默幫他們改統計學作業的時候,于晨潔忍不住問他:“學長,為什麼你改作業要用黑色的筆?”他愣了一下,似乎是第一次被問及這樣的問題:“我這裡沒有紅色的筆。”真相大白。隻不過于晨潔從來沒有想到是這麼簡單而又超級符合邏輯的原因。她突然想起《灌籃高手》裡陵南的田岡教練氣急敗壞地問流川楓為什麼要選擇去湘北讀書的時候,流川楓很安靜地說了一句“因為近”。倒是被她問到的男生停下來,笑容如細細春雨,溫暖而濕潤:“你比較喜歡别人用紅色筆幫你改作業?”于晨潔搖搖頭:“也不是。隻不過以前看慣了老師用紅色筆幫我改作業,所以第一次看黑色字的時候有點不習慣,現在覺得黑色也不錯。”有一次于晨潔在實驗室裡看到嚴默在操作sas,站在後面看了幾眼,問了一句“這個軟件好不好用”,結果第二天嚴默就給她的電腦裝了sas的軟件,還借了兩本書給她。于晨潔就這樣開始了學習sas的曆程。學習sas的好處是:這不是統計學課程的要求,所以嚴默給予了她絕對充分的指導與幫助。有時她對着電腦操作,他經過的時候會停下來教她。于晨潔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星期天,e大圖書館。到了一樓,于晨潔朝李虹揚了揚手中的書:“你去那邊等我,我先去借幾本書。”“好,那我去外面等你啊。”李虹走到大門附近,打開手機發短信。“知道了。我借完書就出去找你。”嚴默站在二樓閱覽室外面的走道接電話,通話結束後阖上手機,望下一樓不意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圖書館一樓的大廳上空直通三樓,站在二樓的走道上就可以将整個大廳的情景收入眼底。圖書館的大門是以玻璃築成的,金色的陽光從寬大的玻璃照進來,落在一樓大廳的大理石地闆上,像是鋪了一層金子,在她腳邊緩緩流動着。她的手上抱了一堆書,大約有三四本,都有點厚度,正走向借書台。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t恤和一條墨藍色的直筒牛仔褲,一身簡潔的打扮流露着青春。嚴默微微掉轉目光,移向她手上那堆書。二樓與一樓之間的距離不遠,透過鏡片他也終于看清了最上面那本書的封面:黑色為底色,封面上方是五個金色的大字,題目下方是一幅熟悉無比的藍白色的封面圖案。一切都很熟悉。正是他上個月才剛看過的統計學的書。他收起手機,以肘撐在二樓的欄杆上,靜靜地凝視着站在一樓大廳借書台的那抹身影,神情若有所思,漆黑的眸子裡漸漸浮起以往不見的波光。她正俯下身跟借書台的工作人員說話,側臉被籠罩在一層淡金色的光芒中,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輕紗。二樓閱覽室裡走出兩個女生,其中一個低聲對同伴說:“看,那邊的男生。”另一個笑着回答:“像一幅畫。”男生穿着卡其色的休閑褲與淺色條紋襯衫,右手撐着欄杆,出神地望着一樓大廳的某個角落,光線落在他的身上,造成深淺不一的光影效果,側臉的線條溫雅而柔和,黑曜石般的眸子動也不動,側影極其好看。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借書手續辦完後,于晨潔抱起那堆書便走向圖書館大門。而站在二樓走道上的男生,也終于收回了目光。他低下頭看着手中的手機,靜靜地思索着什麼。李虹看着于晨潔手上那堆書,說:“下次即使你統計學作業拿a++或者a+++,我也不會奇怪了。”她是一個學習很認真的學生,各科成績都很不錯,但是對統計學僅限于課程學習的程度。不像于晨潔那樣,對各門課程要求不高,唯獨在統計學上卯足了勁學習鑽研。于晨潔将最下面一本書抽出來:“這本書專門借給你和方蔚欣看的。”李虹連忙接過來:“小說啊?謝謝謝謝!”星期三早上是财務管理的課。天氣是越來越熱了,中午于晨潔吃完飯後買了一根酸奶冰棍,一邊吃一邊走向宿舍大樓。結果在路口那裡遇到風風火火地騎着自行車的方蔚欣。方蔚欣跳下自行車,然後就把車子往于晨潔這邊丢:“于晨潔,太好了!你簡直是我的救星!我趕時間,你幫我把自行車騎回樓下好不好?”“哦好啊。”于晨潔扶住自行車,然後接過鑰匙。這個路口離宿舍樓很近,步行一分鐘就到。于晨潔将自行車推到宿舍樓下,這才發現一個問題:她的冰棍還沒吃完,要怎麼鎖自行車?她想了一下,用牙齒咬住冰棍的棍子,從自行車的籃子裡取出鑰匙,然後彎下腰鎖自行車。拔出鑰匙站直身的時候,就看到嚴默站在五米外看着自己。他怎麼會在這裡?于晨潔首先思考這個問題。然後才想起自己嘴上還叼着一根冰棍。這下,形象全沒了。一下子,她的腦袋像是炸開了一樣。山崩地裂、電閃雷鳴、驚濤拍岸,各種轟鳴聲都有。于晨潔迅速伸手将棍子取下來,接着向他點點頭打招呼,聲音裡不自覺地就帶着哭腔:“學長好!”徹徹底底地沒形象了。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她總是在最丢臉的時候遇見他?或者說:為什麼他總是在她丢臉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嚴默笑笑,這個女生太可愛了。“嗯。你好。”嚴默走向她,繼續說:“我是來找你的。”溫潤的聲音,微微消減了夏日的熱度。“啊?什麼事?”于晨潔的心微微一顫,看着那溫潤如玉的笑容,忘了之前的窘狀,當即問道。9落葉他今天穿着淺棕色的休閑褲和淺色格子襯衫,也不知道頂着烈日站在她們的宿舍樓前多久了。嚴默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你手機沒電了是不是?”于晨潔也顧不得冰棍還沒吃完,扔到樹下的一個垃圾桶裡,然後迅速從褲兜裡摸出手機,很不好意思地朝他晃了晃:“啊,真的沒電了。不好意思!”他搖了搖頭,唇角不自覺地揚起,笑容如同剛剛沏好的綠茶般溫潤:“我們現在做的那個項目的公司的人來了,下午要開會報告一下項目的進展。你有空嗎?”于晨潔猶豫了一秒,“學長,開會的話,我有必要去嗎?”手機鈴聲響起來,嚴默拿出手機低頭瞄了一眼,然後放回褲兜,擡眼注視着她,修長的眉毛微微揚起:“你不想去?”“不是!隻不過我以前沒開過這種會,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她沒準備啊。“這個你不用擔心,報告的ppt已經做好了,由我來講。”不斷有學生從教學區走來,從他們身邊經過,嚴默輕輕把她往宿舍樓的這邊拉了一下,“如果你不想去的話我可以跟羅教授說。”開什麼玩笑!怎麼可以不去!于晨潔立馬說道:“我去!”音量一下子飙高。即使去了沒有什麼發言權也絕對可以學到很多東西,而且還可以多跟他相處幾個小時。他們站在宿舍大門外的一棵大樹下,夏日的風吹過,有幾片樹葉被吹離了樹枝,打着旋落到地面上。嚴默将時間地點說出來,于晨潔一一記下,“嗯,知道了。”他突然伸出手,然後取走她頭上的一片落葉。于晨潔徹徹底底愣在當地,看着他的修長白皙的手指間夾着一片落葉離開她的頭。雖然整個動作隻是兩三秒的事,透過鏡片映到她眼裡的時候,每一瞬間都被拉成長長的畫卷。于晨潔跟宿舍幾個女生在這棟宿舍樓住了将近兩年,從這棵樹下面經過上千上萬遍了,平時這棵樹偶爾也會掉掉葉子,可是于晨潔以前從來沒有覺得這棵樹的新陳代謝是這麼美好的一件事。那是一片略微發黃的葉子,葉片半卷,葉柄有兩個指節那麼長,躺在他的手上。再看向他,那雙漆黑的眸子映着滿校園的陽光,微微生出了溫度。她的心裡一個悸動,很想跟再跟他說點什麼,不想就這麼道别,于是問他:“學長,你從哪裡過來的?”嚴默指向宿舍樓不遠處的食堂:“我剛才跟韓在思在這邊的食堂吃飯。吃完飯他先走了。”那他可能等了她幾分鐘了。夏日的風清爽怡人,将他幾根頭發吹得迎風輕抖,她突然不敢正視他了。嚴默微微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然後指指頭頂:“有點曬,快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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