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林遙已經坐了起來,光溜溜的,在司徒身邊盤着腿,聽的入神。司徒正說着自己的分析,一瞥眼瞧見了這般無所顧忌的林遙,隻覺得鼻子一熱,喉間一緊,他趕忙把眼神移開,繼續說:“因為血迹太少,暫時分析不出是在哪種狀态下留下的。那時候,我翻看過死者的褲腳和襪子。”死者所穿的睡褲褲腳是有折邊兒的,襪子雖然也穿着,但是很薄。司徒先把襪底檢查一遍,發現并沒有碎的鏡子碴兒,繼而又将褲腳的折邊翻下來,在裡面找到了一些碎小的鏡子碎渣。“如果死者跟兇手在扭打過程中碰碎了鏡子,那麼,死者的腳上就會沾上很多的鏡子碎渣。但是他的襪子很幹淨,腳也沒有刮破。”林遙打斷了司徒的話頭,也跟着分析:“嗯,這說明鏡子不是倆人扭打的時候弄碎的。但是,死者的褲腳裡怎麼有少量的小碎片呢?啊!”林遙忽然低喝了一聲,“這他媽的不對勁啊。”未等林遙說出下文,唐老的電話打到了司徒的手機裡。司徒對林遙笑的蔫兒壞,“你猜,唐老這麼晚打電話什麼事?”林遙摸着自己的大腿,也跟着笑的蔫兒壞。彼此心照不宣地笑着……跟唐老接通了電話之後,果不其然地聽見了司徒彥和樊雲娜的名字。司徒把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唐老那邊半天沒吭聲,須臾,才說:“司徒彥也是帶着聖旨下來的。隻不過,此聖旨非彼聖旨。同樣是聖旨,你說我能不接麼?”“那樊雲娜是怎麼回事?”“司徒啊。”唐老微聲歎息,“這就是你不适合官場的原因。肉就一塊兒,誰都想吃。吃不到的,也要流流口水。你們别管了,讓他們自己鬧吧,反正這肉到最後誰都吃不去。”司徒明白了,說了幾句道謝的話,算是把唐老那邊的問題搞清楚了。回過頭來,夫夫倆相視一笑。都有這點爛事怎麼想怎麼可笑的意思。在林遙看來,樊雲娜那個人雖然傲慢了些,對待工作還算是比較認真的。司徒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但是她那個工作方式不可取。雖然我沒接觸過多少側寫師,對這個行業也是有些了解的。我可沒聽說把推理過程放在最後寫到報告裡的。按照他們的工作順序,是必須在這一夜,林遙做了很多夢。他夢見了幾年前跟司徒一起辦過的案子,跟司徒一起走過的路。他夢見了司徒老家的那道彩虹,還有彩虹下十幾年的大石頭。過往的種種,如走馬觀花一般在夢境裡重現,最終還是逃不過緊張與膽寒。那時,若司徒稍有偏差,他與他便是陰陽兩隔。天才微微亮,林遙在“撲下潭水尋找司徒”的夢中醒來。他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扭頭看着身邊睡的香甜的司徒,伸出手摸摸他的臉,摸摸他的胸口。手心下是強而有力的心跳,林遙這才長籲了一聲,讓自己回到現實中來。卻也因此,再沒了睡意。他給司徒掖好被子,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在沙發打開台燈,拿過司徒的包,在裡面翻找葉慈調查王铮的資料。摸索了好半天,也沒摸到。林遙幹脆把包裡的東西都倒出來,仍舊不見那份資料。林遙猛地意識到,資料很可能被司徒彥拿走了。為什麼?那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馬上要被排擠在外了?想到這裡,他有些坐不住,起身拿了衣服準備去衛生間穿好。褲子才拿到手,他看見了床上酣睡的司徒,沖動的念頭就在這一眼裡消弭。或許,他不該這個時候離開。林遙耐心下來暫時把司徒彥和資料的問題放在一邊。打開筆記本電腦,整合兩個案子的線索進行分析。姚志案、王铮案,相同的地方不少。首先,案發時間都是深夜、兩名死者的死因都是鈍器擊打頭部、兇手食用死者身體部分的時候都用了容器,用過後都擦洗幹淨。王铮案在前,姚志案在後。從時間上來看,姚志案的兇手的确有時間作下王铮案。但是,林遙總覺得兩起案件不是同一個兇手。他的看法跟司徒相同,姚志案那個兇手要比殺了王铮的兇手聰明。但是,通過昨晚跟司徒聊了一些情況後,這個推論似乎産生了動搖。而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王铮家裡的那面鏡子。這一點,可以做一個簡單的邏輯分析。倆人扭打,碰碎鏡子,鏡子的碎渣有一些掉進死者褲腳的折邊裡。在倆人繼續扭打的過程中,死者的腳踩到了鏡子碎渣,腳破。好吧,鏡子碎後,倆人扭打的地方馬上改變,死者沒有踩到鏡子碎渣,也是有可能的。林遙又把主現場的布局圖打開,上面标示了每一樣家具的位置。穿衣鏡在門旁,對着床的右下角。假設,當時兇手背對着鏡子,站在死者面前。死者揮拳打他,兇手避過,死者的拳頭打在了鏡子上留下少許血迹。然後,兇手必須把死者撲到。死者的腳底處于無落處狀态,這才不會踩中鏡子碎片。接着,兇手騎在死者的肚子上毆打他,抓着死者的頭發朝着床上扯。為什麼是床?既然兇手不在乎殺人手法,殺人過程,為什麼還要固執地把死者拖上床?亦或,兇手隻是想要一個更能施展手腳的空間?那卧室的地闆才是最好的選擇啊。等一下!林遙想起,姚志是先被兇手誘騙到林間。兇手将他打昏後,扛起來徒步行進約有三十分鐘,到達主現場,也就是林間的小木屋裡。其實,兇手大可不必非要進入屋子再行兇。林子走的深一些,照樣可以殺人取腦。姚志的死亡時間,跟溫雨辰巡邏時間相互錯開。這說明兇手知道保安半夜巡邏的具體時間,所以,他成功地避開了溫雨辰。那麼,問題回來了,兇手為什麼固執地要進入小屋?就像王铮案一樣。兇手為什麼固執地要在床上取了死者的骨髓?林遙再一次看屍體照片。王铮趴伏在床上,身下的床單幾乎被血染紅大半。尤其是頭部、肩部幾個位置。從血迹、痕迹兩方面觀察,王铮就是在床上被兇手殺害,取出脊骨。确定了這一點,林遙不得不重新審視“兩起命案非同一人”的推論結果。司徒會錯麼?司徒也是人,隻要是人都會犯錯。況且,推論是同一兇手的結果僅僅是初步的分析,做不的數。但林遙卻認為,有些話,司徒還沒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沉睡的司徒醒了,看到林遙坐在沙發上歪着頭,筆記本電腦還開着。他無奈地搖搖頭,下了床拿了毯子,輕輕地蓋在林遙的身上。“吵醒你了?”林遙抱歉地說。司徒坐在地上倚靠着林遙的雙腿,他看了眼筆記本上面的資料,說:“其實,我在王铮家做的再現案發過程是錯誤的。”果真麼?在以往的案件推論中司徒不是沒錯過,在發覺自己走了偏路的時候,司徒很快能夠找到正确的路線。也不會因為錯了就煩惱不已。但是這一次似乎不同。“說說看,哪裡有問題?”“不是‘哪裡’,而是從根本上。”司徒的神色沉了下來,“在我看來,兇手僞造現場這件事就是個錯誤。兇手将現場僞裝成入室搶劫,但是有哪個搶劫犯還會吃掉屋主的骨髓?這根本起不到蒙蔽警方的作用。我不信兇手傻的連這個都不明白。”可這也是這麼回事。林遙開始煩惱起來。司徒的分析合情合理,既然如此,那之前的那些推論都是白做工。不過,這不要緊,隻要能摸到通往真相的大門,白做幾份工又有何妨?關鍵是司徒這個情緒,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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