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炎祖在确珠全力進攻下都擋了一天一夜,怎麼會在對方分兵攻打南門的時候反被攻破了?他很快找到原因所在,城不是從兩道正門破的,而是從旁邊的城牆,進來的也不是普通的突厥士兵,看他們從挂在城牆上的鎖鍊飛速下滑的沈英男便知武功不俗。火光映照着那些的身影,西羌士兵已經團團圍住他們。何容錦藏在屋檐下,從地上摸了把小石子靠着牆默默地放冷箭。&ldo;殺光西羌蠻子!&rdo;單調的兵刃聲中突然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突厥語呐喊,大大鼓舞了被壓在下風的突厥士兵。何容錦丢石子的手猛然一頓,那聲音……突厥突襲兵中最高大的身影猛然舉起長刀朝左手邊的西羌士兵砍落!猛地,一隻白皙的手抓住長刀的刀刃。突襲兵瞳孔收縮,怒斥道:&ldo;叛徒!&rdo;何容錦捏着刀刃的手指輕彈,将護在身後的西羌士兵輕輕一推,淡然道:&ldo;我本就是西羌人。&rdo;&ldo;奸細!&rdo;對方倒是很配合地更改了稱呼。何容錦苦笑。這頂帽子隻怕他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因為在他心裡有時候竟然也是這麼以為的,不然又怎麼會在不經意間收集塔爾旗鎮的消息。&ldo;額圖魯……&rdo;回答他的是淩厲的進攻。雙方武功差距不言而喻,即便在單腿行動不便的情況下,何容錦依然遊刃有餘,不時幫左右化解險境。額圖魯眼見自己接應大軍打開城門的計劃要随着流産,心裡發狠,幹脆豁出去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西羌武功最占優勢的是左右開弓,何容錦因為受傷的關系,無法行動自如,動起手來不免吃虧,因此盡管武功高于額圖魯,在他一頓搶攻之下,稍落下風。&ldo;走!&rdo;額圖魯大喝一聲,順手拉過一個西羌士兵。西羌士兵縱然衣領被擒,握刀的手還是下意識地朝他的肚子劃了一下。額圖魯雖然躲了一下,但如今近距離哪能完全躲開,刀鋒入皮肉,臉因疼痛而扭曲,青筋暴突,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何容錦,用力将人甩了過去,然後帶着其他人飛快地朝北門的方向突圍。何容錦接下士兵,單腳點地,幾個起落趕了上去,扣在左手一直沒有丢棄的小石子順手灑出。額圖魯捂着肚子回身橫刀一掃。何容錦趁勢撲過去,雙手在喘息間已經攻出五六招。額圖魯拼死挨了一掌,身體借力在地上打了個滾,骨碌爬起來跌跌撞撞地繼續往前跑。何容錦搶過身邊士兵的刀,飛身迎上。額圖魯大喝一聲,反身迎上。雙方的刀在半空連擊數下,不斷發出叮叮聲。何容錦反手一刀,砍在他的肩膀上,額圖魯抓着倒用力地按在手臂裡,嘴裡發出&ldo;啊&rdo;得大叫聲,用力朝何容錦逼去。血水從額圖魯手臂裡噴濺出來,何容錦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額圖魯的臉和嘴唇都毫無血色,身體顫巍巍的,好似風中抖動的紙鸢,輕輕一戳就會從空中掉下來。&ldo;咯,何……&rdo;額圖魯瞪大眼睛,嘴角急速地抽搐了兩下。何容錦反手抓住他的肩膀,卻感到他的身體猛然震動了下,往自己懷裡撲來。一支羽箭插在額圖魯背脊,金色羽毛在暗沉的夜色中耀眼得格外不可一世。何容錦擡頭,看到城頭石階上,阙舒在随從的攙扶下站立着手裡的大弓與金色羽毛一般耀眼。是了,能夠在這樣遠的距離射出如此勁道的箭矢,隻有阙舒塔布等少數人能做到。即使隔着老遠的距離,連面目都模糊不清,何容錦也能清楚地感覺到阙舒望向自己的深沉目光。将額圖魯的屍體拖到旁邊人家的門口放好,他翹腳跳到城下。阙舒已經到了階梯下面,正坐在輪椅上。他面前,突厥突襲士兵的屍體整整齊齊地放了一排,等何容錦到了,他才開口道:&ldo;挂出去!&rdo;&ldo;是。&rdo;&ldo;你抱着的那具呢?&rdo;阙舒面無表情道:&ldo;舍不得?&rdo;何容錦答非所問道:&ldo;謝謝。&rdo;縱然沒有那支箭額圖魯也不能傷他,可到底是一片心。阙舒面色稍稍緩和,嘴巴卻仍止不住地糾纏于剛才的問題,&ldo;手感很好還是感情很好?&rdo;何容錦道:&ldo;戰況如何?&rdo;阙舒見他不欲多言,便道:&ldo;南北門都已在掌握之中。&rdo;何容錦點點頭,幾個起落到額圖魯的屍體邊,捧起他的屍體回到城門前,将屍體放下。阙舒盯着他。何容錦道:&ldo;王不是打算挂出去嗎?&rdo;阙舒慢吞吞道:&ldo;你若是……&rdo;&ldo;額圖魯是小可汗府的昌武總管,他的屍體可大大打擊突厥的士氣,令确珠更加騎虎難下。&rdo;何容錦頓了頓道,&ldo;我與他雖有些交情,但人死燈滅,我與他又是各為其主,戰場無父子,何必論這些虛情假意?&rdo;阙舒聽說他和突厥人是虛情假意,心裡立刻舒坦起來,像站在一旁候命的士兵使了個眼色,等他們将屍體撤下之後,才笑道:&ldo;這次确珠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rdo;何容錦沉默不語。阙舒道:&ldo;你不認同?&rdo;何容錦道:&ldo;我隻是不想又回答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rdo;阙舒幹笑數聲。當确珠收到額圖魯等人的屍體被挂在城頭的消息時,東方已慢慢露出曙光。祁翟熬了一夜,眼白滿是血絲,皺眉道:&ldo;額圖魯太沖動了。他帶的全是小可汗府和軍中有數的高手,如今葬送在渾魂王手裡,實在可惜!&rdo;确珠坐在帳中,神色看似無動于衷,但捏着地圖的手指卻微微發白。&ldo;如今被西羌懸挂示衆,勢必會打擊士氣!&rdo;祁翟歎了口氣。&ldo;祁翟。&rdo;确珠緩緩開口,&ldo;你知道我為何不惜與突厥一戰也要保住你嗎?&rdo;祁翟道:&ldo;小可汗仁慈。&rdo;确珠道:&ldo;因為你的赤膽忠心和赫赫功勞。當年你在西羌耍手段玩陰謀我樂見其成,但如今你已經回到突厥,切不要再玩這些不入流的把戲。&rdo;祁翟聽得心中一驚。&ldo;額圖魯是誰慫恿的,你我心知肚明。&rdo;祁翟撲通跪倒在地,惶恐地低頭,一字都不敢辯解。确珠深吸了口氣,事已至此,一味怪責也無濟于事,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收拾殘局,&ldo;我知道你自覺辦砸了差事,急于立功補救,但是靠人不如靠己。我給你一個機會,若能兩日之内拿下青峰城,這件事我既往不咎,若是不能,你自己看着辦!&rdo;&ldo;是。&rdo;&ldo;鳴金收兵!&rdo;&ldo;是。&rdo;鏖戰一夜,雙方都到了精疲力盡的地步,聽到突厥鳴金收兵,對雙方的士兵來說都是福音。西羌士兵正舒了口氣,就見傅炎祖氣勢洶洶地下了城牆。鼓聲大作。被突厥士兵攻了近兩天都沒有攻破的城門主動打開,傅炎祖率五千騎兵乘勝追擊。阙舒和何容錦雙雙登上城頭。天色未明,西羌的人與馬披着不甘離去的暗夜殘色,揮着承載守護西羌重責的兵刃,毫不留情地收割着突厥來不及撤退的餘卒性命。殺伐聲漸遠。阙舒道:&ldo;确珠是走是留?&rdo;何容錦道:&ldo;留。&rdo;&ldo;哦?&rdo;&ldo;還不到非走不可的地步。&rdo;何容錦說完,正等着阙舒來幾句醋意盎然的冷嘲熱諷,誰知他隻是點了點頭。50、匪石之心(四)突厥大軍暫退,傅炎祖滿載而歸,被困兩日,青峰城終于迎來好消息。傅炎祖一路提着突厥士兵的人頭回來向阙舒交差順便受一番褒獎之後,立即回府睡覺。誰都知道在突厥大軍退出西羌境内之前,勝利都是短暫的。阙舒見何容錦靠着桌子打盹兒,心生憐惜,推着輪椅到他身旁,手指輕輕地摩挲着他的臉。何容錦閉着眼睛道:&ldo;擾人清夢。&rdo;阙舒越看心越癢,忍不住将嘴湊了過去。何容錦突然閃身坐到另一張椅子上。阙舒滿臉不贊同道:&ldo;不怕崴了腳?&rdo;何容錦道:&ldo;怕被非禮。&rdo;阙舒又想笑又覺得挂不住臉,嘴角抽了兩下才道:&ldo;去床上躺一會兒吧。&rdo;何容錦道:&ldo;恭送王。&rdo;&ldo;我在你屋裡坐坐。&rdo;他死皮賴臉地不想走。何容錦趴在桌上打算繼續打瞌睡。&ldo;罷了。&rdo;阙舒歎了口氣,搖着輪椅往外走,門檻已經被拿走了,進進出出倒很方便。他到了門口才想到何容錦又沒用輪椅進出,正要回頭提醒,就看到門闆砰砰兩聲被何容錦的掌風掃上,将自己拒之門外。他呆呆地盯着門闆,許久才歎了口氣。塔布看出他心情不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ldo;塔布啊,你打算何時成親?&rdo;阙舒突如其來的問題将塔布問懵了,想了想才道:&ldo;有中意的便成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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