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居然毫不在意,淡淡說道,&ldo;随你吧。&rdo;他對邵榮這孩子,并沒有絲毫留戀。可惜邵榮卻真的把他當作父親,舍不得他走,在機場拉着他的手不放:&ldo;爸爸,爸爸要去哪?&rdo;在國内待了幾天,邵榮已經把稱呼改過來了,不再叫daddy,改口叫爸爸,因為說中文還不太流利的緣故,叫&ldo;爸爸&rdo;這個詞的時候像是嘴裡含着塊糖果,圓圓的臉讓人聯想到糯米團。安菲趕忙拉回孩子的手,輕聲哄他:&ldo;爸爸要去給你買玩具。&rdo;邵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ldo;是隻有大人才可以進去的玩具城嗎?&rdo;上次邵長庚騙他的理由,沒想到他還記得挺清楚。邵長庚微笑着摸了摸他的頭說:&ldo;是的,小榮很聰明。&rdo;邵榮猶豫了一會兒,抓着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說:&ldo;我不要玩具了。&rdo;&ldo;爸爸别走好不好……&rdo;&ldo;我不要玩具了……&rdo;邵長庚輕輕皺了皺眉。&ldo;爸爸……&rdo;一雙小手搖晃着衣角,似乎很舍不得他的樣子,大眼睛淚汪汪的,讓人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邵長庚想,自己身上應該沒有吸引小孩子的那種親切溫柔的氣場,也不知為何,邵榮就是愛黏着他。或許是邵榮認識的人寥寥無幾,除了安菲就是他的緣故。可他的忍耐畢竟是有限度的,這個孩子已經對他造成了太多的困擾。正如安菲所說,回倫敦後他要着手準備畢業論文,接下來一段時間一定會忙得焦頭爛額,不可能帶着邵榮這小家夥給自己添麻煩。邵榮還抓着他的衣角不放,一臉委屈,&ldo;爸爸……&rdo;邵長庚無奈,隻好微微笑了笑,輕輕掰開了小孩死命攥住自己衣角的手指,低聲說:&ldo;爸爸過幾天再回來看你。&rdo;邵榮這才高興了些,認真地問:&ldo;真的?&rdo;&ldo;真的。&rdo;&ldo;那……過幾天是幾天?我等爸爸回來。&rdo;&ldo;……&rdo;邵長庚有些頭疼。還好安菲及時出面解圍,把邵榮抱了回去,&ldo;好了,小榮,你爸爸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忙,有空一定會回來看你的。&rdo;邵長庚也說:&ldo;小榮聽話,别惹爸爸生氣。&rdo;良久之後,邵榮才乖乖點了點頭,拉了拉邵長庚的手說,&ldo;爸爸一定要回來看我。&rdo;邵長庚微笑着捏了捏小孩兒的臉,&ldo;嗯,會的。&rdo;廣播裡傳來倫敦航班開始檢票登機的提示,安菲便識趣地說:&ldo;快進安檢吧,免得誤機。&rdo;接着又摸摸邵榮的頭,&ldo;小榮乖,跟爸爸說再見。&rdo;邵榮聽話地說:&ldo;爸爸再見。&rdo;再見卻是兩年後。兩年後的冬天,邵長庚回國過春節,隻有一周年假的他時間安排得非常緊,訂的機票是大年三十中午的航班,大哥邵昌平去機場接的他,到家時已經晚上九點,春晚都演了一個鐘頭,一家人都在等他吃年夜飯,備了一桌豐盛的酒菜。大家一起圍着桌子吃年夜飯,總算有了點溫馨的過節氣氛。累了一年,回到家裡才驟然覺得輕松,邵長庚的臉上也不禁多了些笑容。飯吃到一半,妹妹邵欣瑜突然問道:&ldo;哥,你怎麼不帶二嫂回來過年啊,還有小邵榮,我還沒見過呢。她們還在英國嗎?二嫂學校不放假嗎?&rdo;&ldo;……&rdo;邵長庚沉默。‐‐他差點忘記了那個女人和那個孩子。他從來沒有過帶安菲回家過年的念頭,因為那個女人在他心裡的地位,充其量隻算得上朋友。上個月的時候,安菲委托律師寄了離婚協議書給他,他毫不猶豫簽了字寄回來,兩人正式離婚,從此他就跟那對母子徹底斷絕了來往。他原本的計劃就是四年之後跟安菲離婚再單身回國專注于事業,如今四年期滿,畢業論文也已準備妥當,這個時間離婚真是再好不過。邵欣瑜顯然不清楚她二哥和二嫂之間的關系,喜歡刨根問底的她見二哥不說話又接着問:&ldo;二哥,你有沒有邵榮的照片,我想看看,他長得像不像你?聽媽媽說,那孩子很可愛……&rdo;&ldo;沒有。&rdo;邵長庚平靜地打斷了她。&ldo;啊?&rdo;邵欣瑜顯然有些不可置信,見大哥沖自己使眼色,隻好悻悻地閉上了嘴,低頭去吃飯。偶爾偷瞄一下二哥的表情,他的臉上卻始終波瀾不驚。也不知為何,接下來邵長庚總有些心神不甯,熱熱鬧鬧的晚會一點也看不進去,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孩子,兩年前,那個小孩在機場眼淚汪汪地扯着他的衣角,用并不流利的中文吞吞吐吐地說:&ldo;我不要玩具了,爸爸别走好不好……&rdo;&ldo;爸爸一定要回來看我……&rdo;那個曾經叫過他爸爸的小孩,現在已經四歲了。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邵欣瑜抱了一堆煙花去陽台放,邵長庚被她吵得頭疼,便去浴室沖了個熱水澡,然後回到了自己在二樓的卧室。卧室的床上鋪着他喜歡的深灰色床單,連窗簾也是同樣的色調,這樣的布置能讓他的頭腦更加冷靜。手機的屏幕亮着,是來自國内國外一大堆朋友們的新春祝福,因為電信網絡阻塞,很多八點發的短信十點才收到。邵長庚象征性地給所有祝福短信集體群發了條:&ldo;祝你新春愉快。&rdo;,然後再迅速掃過收件箱裡其他特殊的信息。其中有好友蘇世文發來的一條:&ldo;聽說你準備回國了?&rdo;邵長庚回複說:&ldo;是,不出意外明年回來。&rdo;蘇世文很快就回複了,一個字:&ldo;哦。&rdo;邵長庚沒再理他。沒過多久,屏幕又亮了起來,是來自安菲的短信:&ldo;你現在方便接電話麼?&rdo;邵長庚有些奇怪,自從離婚之後安菲從來沒主動聯系過他,那個女人聰明而且幹脆,從不拖泥帶水,這個時候突然聯系他,又是為了什麼?難道邵榮又把她的鑰匙吃了?疑惑之下撥了電話過去,低聲問道:&ldo;安菲,什麼事?&rdo;安菲愣了一下,才說:&ldo;抱歉打擾到你……是小榮他,剛才看見晚會上一個小品裡很多小孩子在給父母拜年,他一直惦記着你,纏着我問你怎麼過節都不回來,我騙他說你在英國很忙,他就非要打電話給你拜年。&rdo;&ldo;拜年?&rdo;邵長庚皺了皺眉,他以為那小孩早就把他給忘了,沒想到小家夥居然一直惦記着他,甚至還把當初&ldo;一定會來看你&rdo;的承諾信以為真。‐‐小孩子果然是太笨了。想到邵榮用一雙小小的手緊緊攥着着他的手不放,在機場依依惜别眼淚汪汪的場景,邵長庚便有些頭皮發麻,畢竟是沒有血緣關系的陌生孩子,就算他再可愛,可整天纏着自己叫爸爸……總會讓人不耐煩的。若不是良好的休養讓他善于控制情緒,估計早就發火了。‐‐他要找爸爸拜年,跟我有什麼關系?簡直莫名其妙!這句話忍了忍,還是沒說出口,畢竟大過年的,邵長庚不想在電話裡跟安菲對吵,隻好壓住心底的煩悶,語氣平淡地說:&ldo;行,你把電話給他。&rdo;電話很快就轉到了邵榮手中,耳邊傳來一個甜甜的聲音:&ldo;爸爸!是爸爸嗎?&rdo;……啧,耳膜都快震破了,有必要那麼興奮麼?邵長庚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低聲回應道:&ldo;嗯。是我&rdo;&ldo;真的是爸爸!&rdo;已經四歲的孩子,吐字比記憶中清晰了許多,聲音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軟軟的似乎含着糖果,現在聽起來倒是挺清脆,甚至能聯想到他笑彎眼睛的雀躍模樣。&ldo;爸爸,祝你春節快樂!&rdo;邵長庚無奈,&ldo;嗯,你也是。&rdo;&ldo;爸爸,你現在還在英國嗎?那邊有沒有晚會可以看?&rdo;&ldo;有啊,爸爸正在看。&rdo;&ldo;哦!&rdo;邵榮似乎很高興,&ldo;那爸爸也有吃年夜飯嗎?吃過餃子了嗎?&rdo;&ldo;剛吃過了。&rdo;&ldo;哦!&rdo;邵榮頓了頓,突然話題一轉,聲音變軟了:&ldo;爸爸……不能回來看我嗎?&rdo;&ldo;……&rdo;為什麼又回到這個讓人頭疼的話題。&ldo;爸爸已經兩年沒回來看我了……&rdo;邵榮的聲音有些委屈,幾乎要哭出來了,&ldo;媽媽說你太忙,也不讓我打電話給你……我知道爸爸一定很忙,很辛苦,可是,可是……&rdo;&ldo;我很想你,爸爸……&rdo;&ldo;……&rdo;&ldo;爸爸有時間來看我……好不好?&rdo;&ldo;……&rdo;電話那頭良久的沉默讓邵榮有些害怕,放輕了聲音說,&ldo;爸爸是不是生氣了?&rdo;&ldo;沒有。&rdo;邵長庚沉默片刻,&ldo;我明天來看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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