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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頁(第1頁)

隻不過這麼短的時間,整個世界居然天翻地覆。就像是被砍掉支柱的空中樓閣,再也撐不起年少時最純粹的夢想。徐錦年平時挺開朗,走到哪裡都樂樂呵呵,很善于調節氣氛,可今天,他也難得的沉默着。邵榮知道他爺爺去世了他心情不好,隻好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低聲說:&ldo;錦年,節哀順變吧,别太難過了。&rdo;節哀順變這個詞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算是安慰人的最爛台詞之一。徐錦年知道邵榮這傻小子最不會安慰人,聽他這麼說,隻好無奈地笑了一下,&ldo;我爺爺病了很久,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隻是家裡這幾天亂成一團,心情很糟而已。&rdo;&ldo;亂成一團?&rdo;邵榮不太能體會他們這種商界大家族的内鬥。徐錦年點點頭說:&ldo;我不明白我爺爺幹嘛立遺囑把股份留給我,搞得我那些叔叔伯伯們,這幾天瞪着我就跟瞪豬肉似的。&rdo;本來很嚴肅的事情,被他這麼一形容,邵榮反倒是愣了。片刻後才說:&ldo;或許是因為你是徐家的長孫……?&rdo;徐錦年煩躁地撓撓頭,&ldo;可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啊。&rdo;邵榮笑着說:&ldo;沒關系,你才十八歲,還有很多年,可以慢慢學。&rdo;徐錦年每次都覺得邵榮笨拙地安慰人的時候特别可愛,可此刻,看着他唇角的笑容,想起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吻痕,徐錦年的心底突然間一陣刺痛。其實邵榮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個人。可是發生了那種事情,徐錦年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本來是最好的朋友,滿腔熱血的計劃好一起出國為将來打拼,如今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那些約定和承諾回憶起來簡直像是個笑話。徐錦年還記得剛跟邵榮分到一個宿舍的那天晚上,大家一起打升級,邵榮因為連累到他而不好意思地說抱歉,當時他信誓旦旦地拍着他的肩膀說:&ldo;以後到哪兒我都帶上你,欺我兄弟者,殺之而後快!&rdo;邵榮一直沒有朋友,性格又安靜,徐錦年心疼他,在高中的兩年裡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兄弟一樣愛護和照顧。然而如今,卻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被人欺負。不但不能剁了那個罪魁禍首,還要在他的要求下忍氣吞聲地為他保密。那麼嚴重的傷害,才過了幾天,他的身體和心情都沒有完全恢複,卻要在此刻孤身一人漂洋過海遠走他鄉……看着他一臉沒事人的微笑,徐錦年隻覺得胸口悶得發疼。沉默了良久之後,徐錦年才假裝不在意地問道:&ldo;你打算出國讀書,是嗎?&rdo;邵榮點頭:&ldo;嗯。&rdo;&ldo;……可是,你一個人在那邊多無聊,照我說,你還是别走了,留在這兒跟我們一起去s大吧……咱們三個繼續當校友多好。&rdo;徐錦年抓狂地撓着頭發,不知怎的,口才不錯的他此刻卻莫名其妙開始結巴。邵榮微笑了一下,&ldo;我已經決定了。&rdo;&ldo;……&rdo;徐錦年半晌不做聲。邵榮看着他垂頭喪氣的樣子,輕聲說道:&ldo;放心吧,我到國外之後會給你們打電話的。&rdo;&ldo;……&rdo;&ldo;再說,你還有琳琳陪着,十一中報s大的同學肯定很多,我聽說我們宿舍那個陳義也要去s大的商學院呢,說不定你們還能分到一個宿舍,你打升級也不會缺牌友。&rdo;聽邵榮這麼一說,徐錦年的心裡更加難受。他的牌友和朋友從來都不缺。他擔心的是邵榮,性格本來就内向的人,孤零零到人生地不熟的英國,要重新去适應環境的同時,還要面臨繁重的學習壓力,想起來就覺得很可伶。&ldo;好了,又不是再也不見面了。&rdo;見徐錦年緊抿着嘴唇一臉糾結,邵榮微微笑了笑說,&ldo;我畢業之後會回國的,你也不用生離死别一樣。&rdo;徐錦年看着他,半晌後才點點頭,一臉慎重地說:&ldo;你可說話算數,一定要回來!在外面好好保重,遇到什麼困難,隻要我能幫的,你一個電話過來我絕對義不容辭!&rdo;徐錦年啰嗦了一大堆,邵榮卻隻認真地點點頭,說:&ldo;好。&rdo;高三九班的人又一次聚在教室裡,班主任張雪瑜老師在講台上公布高考試卷的答案,每說一道題的答案,下面都一陣轟動,有因為答對而高興的,自然有答錯了垂頭喪氣的。比起身旁那些人大起大落的情緒,邵榮顯得過分安靜了些。他依舊像以前一樣,一個人默默坐在角落裡,好像外界的這一切都與他無關。窗外,明媚的陽光輕輕灑了下來,如同給清晨的校園披上了一層朦胧的金紗,鮮綠的青草地旁,并排擺着造型别緻的長椅,此時的長椅上,空無一人。邵榮記得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很喜歡坐在角落裡的那個長椅上背單詞,那邊有一棵很大的樹,茂密的葉子投下大片的陰影,夏天的時候坐在樹下會非常涼爽。如今快要畢業了,這所學校裡發生過的一切,也成了回憶裡最珍貴的一部分。包括徐錦年,包括陳琳琳,還包括每次家長會上都帥氣無比的邵長庚。以後,徐錦年和陳琳琳都會有各自的生活圈,隔着半個地球,即使感情再好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聚在一起肆無忌憚地聊天。以後,邵長庚不會再作為邵榮的父親以保護自家寶貝的方式出席任何會議,兩人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關系。邵榮怔怔地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就要離開了,心裡除了空落之外,卻沒有太多難過的情緒。或許是這幾天各種打擊之下,他已經漸漸變得麻木了。張老師終于講完了題目,同學們拿着志願表,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讨論報什麼學校。徐錦年和陳琳琳果然都報了s大,邵榮看着志願表,拿起筆卻不知該填些什麼,最後還是沒有填,把筆放在桌上發呆。張雪瑜發現他的異常,皺着眉把他叫到了辦公室。&ldo;邵榮,我看你剛才根本沒聽講,一直在神遊。你估分了嗎?大概考了多少?&rdo;邵榮低頭想了想,&ldo;答過的題目我都有把握,就是不知道作文給多少分。大概……六百七左右吧。&rdo;那時候高考的滿分是七百五,當地的重點線在五百七,邵榮的成績六百七超過了重點線一百分,完全可以去國内一流的重點大學。張雪瑜聽後滿意地點點頭,&ldo;六百七這成績很不錯了。錦年跟我說他第一志願報的是s大的國際經濟與貿易,琳琳報了s大的西班牙語,你們三個向來最好,你想好報什麼學校了嗎?&rdo;邵榮說:&ldo;我已經決定去英國讀醫科,所以,這次的志願表我不打算填了。&rdo;張雪瑜有些驚訝,&ldo;到國外讀醫科?&rdo;頓了頓,&ldo;國外醫學院的壓力比國内還大,非常辛苦……你爸爸同意嗎?&rdo;邵榮漠然地點點頭:&ldo;嗯,他同意。&rdo;張雪瑜沉默了一下,才說:&ldo;據我所知,你爸爸當年就是在英國拿的醫科學位,他在那邊朋友一定很多,你去那邊學醫也好,将來學成歸國,到邵家的醫院工作,也算是&lso;子承父業&rso;了。&rdo;她完全不知道邵榮父子之間發生了什麼,隻是以正常人的理解來看,邵榮去父親曾經讀書的學校學醫,顯然是為了&ldo;子承父業&rdo;。可邵榮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心裡卻是猛然一痛。子承父業?自己當初拼命想學醫,的确是為了繼承爸爸辛苦打下來的江山,為了在他管理醫院的時候能夠站在他的身邊支持他、幫助他……然而現在,還固執地去學醫的自己,又是為了什麼呢?是真的那麼喜歡醫學?還是……邵榮突然不敢繼續往下想,趕忙擠出個微笑說:&ldo;老師我先回去了,以後再聯系您。&rdo;張雪瑜點點頭,面對已經要畢業的學生,她的目光也難得的溫和了許多,&ldo;去吧。到國外要好好保重。&rdo;&ldo;嗯。&rdo;&ldo;我帶過那麼多的學生,你是很有天賦的一個,以後一定會有出息的。&rdo;張雪瑜頓了頓,&ldo;不過呢……邵榮,有時候,别太強迫自己,很多事情,是好是壞,全看你怎麼想。&rdo;&ldo;嗯,知道了,老師再見。&rdo;邵榮笑了笑,避開她的視線,迅速從辦公室走了出來,甚至連她的忠告都沒有仔細聽清楚。其實張雪瑜的這句話富含深意,可當時的邵榮,卻因為心緒不甯而沒有在意。很久之後回想起當日的對話,邵榮突然覺得心底有些無法彌補的遺憾。如果當時的他不是那麼的一根筋,不是那麼的固執,結果會不會更好一點?如果當時的他,能夠稍微轉個彎,他會不會就在拐角處,遇到一直等他回頭的邵長庚?如果當時的他,能夠懂得回頭,他會不會就在身後,看見那個人沉重中帶着濃濃的不舍的目光?然而,&ldo;如果&rdo;這個詞,隻是一種最可悲的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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