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沒有父親。&rdo;端木甯擡頭看着他,倔強冷傲的臉上,寫滿疏離。那個陌生的男人,眉宇之間盡是痛苦之色,端木甯不知道他跟母親到底有何淵源,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父親。他隻知道,他不喜歡這個陌生的男人,不喜歡跟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人生活,更不可能叫他父親。有些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因為是長輩,才忍着不發作,低聲道:&ldo;請你離開吧。&rdo;男人愣在原地,被兒子冷冰冰的拒絕而漲紅了臉。半晌之後才輕輕歎了口氣:&ldo;小甯,你的性格……跟你媽媽真像。&rdo;頓了頓,又接着說:&ldo;對不起,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但是以後,我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你。&rdo;&ldo;叔叔,你不明白嗎?他不喜歡你的照顧啊。&rdo;周放雙手塞在口袋裡,嚣張地看向男人,嘴角揚起個輕佻的笑容:&ldo;再說,你現在應該結婚了吧?&rdo;&ldo;呃……&rdo;&ldo;小甯才不要找後媽,您走吧,馬後炮管用的話,将軍都不用活了。&rdo;男人還想解釋,卻被端木甯冷冷打斷:&ldo;這些年我都沒有父親,以後也不需要,而且,我也不想幹擾你的生活,你的家庭。&rdo;說完便扭頭進了門。周放沖男人做了個&ldo;請&rdo;的手勢,跟着端木甯進門。兩人在陽台上,隔着窗戶看那個男人,他一直低着頭,垂下的發絲被風吹得搖晃,顯得有些可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天色晚了,似乎手機響了起來,這才慌張地鑽進車子,開車離去。見端木甯強撐着假裝無所謂的樣子,周放緊緊握住他的手。等車子消失在視線中,這才輕歎口氣,拍了拍端木甯的肩膀,問道:&ldo;你真不打算認這個父親?&rdo;&ldo;嗯。&rdo;端木甯答得決絕。小時候趴在繼父胸前叫着爸爸,繼父便一臉笑容地捏他的臉頰,那時候,總覺得媽媽不喜歡自己,可爸爸很喜歡。後來爸爸莫名消失了,臨走的時候親了親他的臉頰,什麼都沒說。再後來,懂事了,知道了他是繼父,親生父親卻一直沒有出現過。對于這些事,媽媽從來不說,端木甯也不想問&ldo;我爸爸是誰&rdo;之類讓人尴尬的問題。小時候開家長會,媽媽總是很忙,沒法到場,老師便一臉懷疑的問:&ldo;你爸媽都不在家?&rdo;端木甯很委屈地點頭。因為很乖,不調皮打架,成績又很好,老師也就不逼他帶家長過來了。隻是家長會上表揚端木甯的那些話,媽媽從來沒有機會聽到過。似乎一直是一個人長大,可以前,至少還有個親人在。現在,真的隻剩自己一個人。端木甯沖樓下消失在街道盡頭的車子輕輕笑了笑。父親?他從來都不需要。&ldo;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rdo;被周放的聲音拉回思緒,端木甯擡頭看他,後者卻頓住,沒再說下去。端木甯才十五歲,突然間失去心中唯一的親人,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周放心裡沒底。話說了一半,竟覺得如刺在喉,生生卡住。雖然聽他說,他母親給他的賬戶存了很多生活費,足夠他支撐到大學畢業找到工作。可是,本來就孤孤單單讓人心疼的孩子,現在又失去了母親,從此以後,隻會更孤單寂寞,把自己縮在房間裡看書,時間久了,會悶出病來都有可能。看着他消瘦的肩膀,單薄的背影,周放隻覺得心髒一陣抽痛,一腔熱血直沖頭頂。&ldo;小甯,以後你就跟我過吧。&rdo;【晚餐在那種情景下,周放豪氣萬丈的話破口而出,也沒想會不會後悔,更沒想兩人在一起能不能适應。那一刻,隻知道自己很想保護端木甯。很想讓這個孩子不再孤單,讓他有個依靠,多一點笑容。雖然自己不一定有那個能力,可至少,比他大三歲的周放,願意跟他站在一起。聽到那句話,端木甯身體一顫,一臉震驚:&ldo;你說什麼?&rdo;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來,聲音都變了調。周放見他目光甚至有些呆滞,便拍了拍他的腦袋,笑道:&ldo;我是說,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以後就跟我一起過吧。不用擔心我父母,我也是一個人過的。&rdo;&ldo;一個人?&rdo;端木甯無法想象,這樣開朗豁達的周放居然沒有溫暖的家庭嗎?周放輕笑着解釋:&ldo;我爸媽當年是家長做主結的婚,沒什麼感情。為了我,兩人一直憋着不離婚,怕我沒有家庭的溫暖心靈會受創,我實在受不了了,就跟他們說,離吧,你們快點離了,兒子不會因為你們離婚就不愛你們,不會因為沒有完整的家庭就讓心靈扭曲掉,你們不用為了我一直委屈自己。&rdo;見端木甯認真的聽着,周放才松了口氣,繼續道:&ldo;後來他倆就高高興興離了婚,我爸娶了個他喜歡的女人,我媽也改嫁了,算起來,我那時候正好也是初三,跟你同樣的年紀。&rdo;端木甯驚道:&ldo;你真的勸你父母離婚嗎?&rdo;&ldo;是啊,看他們整天愁眉苦臉别扭死了。他倆離婚的時候打官司搶我的撫養權,在法庭上唇槍舌戰實在不好看,我就說,我既不想要後媽,也不想要後爹,我跟着你們絕對會破壞你們新家的和睦,他倆就不搶了,很默契地把原來的房子留給我,一人一半負責我的生活費,然後,他倆各自搬走,讓我單獨過,逢年過節再來看看我,表達一下慰問。&rdo;周放說得輕松,似乎父母的離異反而是一種解脫一般。他面對什麼事情都能那麼豁達灑脫嗎?端木甯呆呆地聽着,良久之後才低下頭,輕聲道:&ldo;你一個人過,不覺得孤單嗎?&rdo;&ldo;不覺得,我反而覺得很自由,想幹嘛就幹嘛,沒人管多好。&rdo;&ldo;既然你一個人過習慣了,我過去肯定會打擾到你的。&rdo;端木甯繃緊身體,強撐着,不想在他面前表現自己的脆弱,壓抑着内心想要跟他在一起生活的沖動。&ldo;别擔心,你搬過來跟我住吧,我們一起做個伴,不好嗎?&rdo;溫柔的聲音響在耳畔,端木甯輕輕低下頭,握緊了雙拳。周放喜歡一個人随性自在,可現在端木甯剛失去親人,實在不忍心把他獨自扔在這大大的院子裡。或許跟他生活一段時間,讓他走出失去親人的陰影,心情變好之後再分開會好一些。他最困難的這個時期,作為大哥,怎麼能袖手旁觀不聞不問呢?看着端木甯故作堅強的樣子,周放輕輕用手攬住他的肩膀,柔聲道:&ldo;搬過去吧,好嗎?&rdo;從來沒有用這麼溫柔的聲音跟人說過話,端木甯聽了,心底一顫,擡起頭來,周放黑亮的雙眸裡滿是認真,就那麼定定的注視着自己,等待答案。不由自主的,輕輕點了點頭答應下來,靜靜注視着對方,心裡竟前所未有的平靜。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打破了奇怪的氣氛,端木甯趕忙移開視線,接起了電話。&ldo;小甯,今晚你過來我家住吧?我都做好菜了,先來吃晚飯。&rdo;是林微打過來的。端木甯剛要拒絕,電話卻被周放搶了過去,&ldo;喂,那再多添一雙筷子,我也過來蹭一頓。&rdo;&ldo;周放?你幹嘛?&rdo;&ldo;小甯答應跟我一起住了,你家就算了吧,一個妹妹一個弟弟還不夠,再加上小甯,那麼多人亂套了。&rdo;&ldo;是嗎?那你從小就欺負他,現在他過去跟你住,你豈不是……&rdo;周放皺眉打斷了林微:&ldo;因為喜歡才欺負,懂吧?你怎麼不想想,我為啥就不欺負你呢?因為不喜歡你呗。&rdo;&ldo;你滾。&rdo;林微生氣了,周放厚着臉皮繼續說:&ldo;我倆等下來你那吃飯,你多弄點好吃的,别全放辣椒啊,就這樣,拜拜。&rdo;說着便挂了電話,扭頭卻見端木甯垂着頭,在身側攥緊了雙拳。周放輕歎口氣:&ldo;怎麼了?很讨厭我,不想跟我住嗎?&rdo;端木甯沉默片刻,突然輕聲問道:&ldo;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不是真的。&rdo;周放愣住:&ldo;哪句?&rdo;&ldo;因為喜歡才欺負。&rdo;周放幹笑兩聲,這孩子太單純了也不好辦,随便跟林微調笑的一句話都被他當真,實在是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ldo;那個,我是挺喜歡你的。&rdo;怕小孩兒誤會,又加了一句:&ldo;我當你是親弟弟一樣,你也把我當親人吧,反正我倆都獨生子。&rdo;&ldo;……&rdo;端木甯不說話了,周放揉了揉他的頭發,笑道:&ldo;以後有我罩着你,誰敢欺負你就報上我的名号,知道吧?&rdo;&ldo;你的名号有用?&rdo;&ldo;當然有用,我臭名遠揚,你報我的名字不吓死人,起碼臭死人。&rdo;端木甯被逗得終于扯出個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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