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空調,電熱毯,抱緊身體縮在床上。對自己說:端木甯,要堅強起來,以後就這樣一個人生活吧,不要……讓周放瞧不起。這樣想着,鼓起勇氣關了燈,閉上眼睛,直到深夜的時候才漸漸有了睡意。次日清晨,7點就醒來的周放,有些無聊地在屋子裡轉。看到端木甯的卧室空空蕩蕩,廚房裡也不見了他忙碌的身影,心裡竟也空落起來。昨晚雖然醉了,可做了什麼還是很清楚。把他趕走,自己心裡也很難受,沒有辦法告訴他,自己其實喜歡上他了,甚至自私地想把他藏在翅膀底下,讓他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可那樣太殘忍,他還是個孩子,沒辦法分辨一些事情。如果因為自己的自私,甚至因為沖動而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長大之後,端木甯會恨自己吧。畢竟,現在還沒有任何經濟基礎的自己,和心智不完全成熟的孩子端木甯之間,談感情的事,太早了,也太傷人。騎着車子往學校趕,路過端木甯家門口的時候,看到端木甯穿着厚厚的大衣從門裡出來。反射般地揮手打招呼,卻在端木甯冷淡的目光下收了回去。正尴尬間,林微載着溫婷路過,回頭笑着問:&ldo;你們還不走啊,遲到了。&rdo;周放扔給他一個多管閑事的眼神,回頭見端木甯把手塞在口袋裡,沉默着。&ldo;要不要我載你過去?&rdo;周放問。端木甯搖了搖頭。周放心中一沉,臉上依舊是招牌笑容:&ldo;那我先走了,你一個人走過去?&rdo;端木甯點了點頭,在周放剛要騎車的時候,突然開口道:&ldo;你放心,我一個人也會生活地很好。&rdo;周放沉默片刻,輕聲歎道:&ldo;小甯,我們不讨論這個,快遲到了,先上車。&rdo;&ldo;沒關系,以前沒有你的時候,我也是一個人走過去的,又不遠。&rdo;說着,便邁步往前走去。周放愣在原地,直到端木甯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盡頭,這才輕輕歎了口氣,騎車往前走。周放始終沒辦法放心端木甯在那個大大的院子裡獨自生活。自己又沒有理由,或者說不敢,再把他留在身邊了。于是再次撥通了他父親的手機,讓他盡快給兒子一個好的安排。跟他父親見面談話的時候,周放提了好多要求,比如,不要逼他做任何事,因為他個性太倔強;要記得他喜歡吃清蒸的東西,不喜歡油膩、麻辣等口味重的食物;他怕冷,一定要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要經常關心他,哪怕他不跟你說話,他也會因為感受到你的關心而開心起來。跟他父親一起來的,還有個男人,看上去二十多歲,很年輕。可是比起那個垂着頭沉默的父親相比,那個人反而更顯成熟穩重。&ldo;小甯是他的兒子,他當然會盡全力照顧好的。&rdo;男人淡淡開口,并從口袋裡掏出一份文件:&ldo;他媽媽生前寄來的信,還有親子鑒定的證書,你若懷疑我們的身份,可以仔細看看。&rdo;周放接過來,看了眼端木清在生前寄過去的信。并不秀氣反而很端莊的字迹,簡簡單單寫了一頁紙。大意就是&ldo;當初被人算計生下兒子,因為我們兩家生意上的過節,不想讓孩子卷進去,我跟他再婚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他說會把孩子當親生的一樣看待,于是便沒有告訴你。孩子叫端木甯,長得很可愛,如果你想,我會在他16歲的時候安排你們見面。&rdo;沒料端木甯還沒到16歲,她卻先去世了。周放有些疑惑,&ldo;他媽媽再婚,那小甯應該有繼父才對,怎麼沒聽說過?&rdo;一直垂着頭的男人,終于擡起頭來,讪讪地答道:&ldo;那個人是清兒一直喜歡的學長,他們結婚之後,過了幾年他就因病去世了,清兒怕小甯難過,就騙他說,他爸爸遠走他鄉。&rdo;周放愣了愣,心中不禁對端木清生出些許佩服,一個孤單的女人,獨自帶着孩子過了這麼多年,卻沒有半句怨言,還能賺那麼多錢,買下大院子不說,給端木甯留下的存款也足夠他活到成家立業,她真的很辛苦,也很愛這個兒子,雖然她總是很淡漠的樣子,也很少表現出來對兒子的關心和在乎。相比而言,這個什麼都不知情的老爹,真的很想讓人揍他一拳。可看他低着頭内疚自責的可憐樣,周放又不禁無奈地歎了口氣。&ldo;那,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rdo;&ldo;放心,我會的。還有,謝謝你,這段時間多虧有你照顧,小甯才那麼快從他媽媽去世的陰影中解脫出來,真的很感謝你,周放。&rdo;男人道謝的時候,真誠的目光直直注視着對方,讓周放覺得脊背起了層寒毛。&ldo;呵,不客氣了,要不是我得畢業去外地上大學,我可不會把他交給你這樣失職的父親。&rdo;&ldo;呵呵……&rdo;男人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ldo;我以後會好好照顧他的,不會再失職了。&rdo;&ldo;對了,你決定上哪個學校了?&rdo;旁邊的男人又開口,很冷靜的語氣,看着周放的時候目光倒很友好。&ldo;沒,高考還有兩個月呢。&rdo;&ldo;不是保送嗎?&rdo;男人皺眉,&ldo;據我所知,你參加了文學大獎賽,拿了前三名,應該能申請到保送資格的。&rdo;周放聳肩,&ldo;這個具體消息還沒公布,我也不太清楚。&rdo;&ldo;你似乎對自己的前途不是很關心呢……&rdo;男人輕輕笑了笑,晃了晃手裡的咖啡杯,&ldo;反而對小甯的關心,有點過頭了。&rdo;&ldo;呵呵,保送啊,重點大學什麼的,對我來說隻是浮雲罷了。&rdo;周放翹起嘴角笑了笑,故意忽略了他後面的問題,&ldo;反正,我這爛蘿蔔,哪裡有坑哪裡塞吧。&rdo;&ldo;如果有喜歡的學校,我可以幫你聯系。&rdo;&ldo;不需要。&rdo;周放一口回絕,聲音也嚴肅起來:&ldo;如果因為我照顧小甯,讓你們感恩,想反過來幫我,那大可不必,那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掉價。&rdo;&ldo;嗯,我很欣賞你的直率和潇灑。&rdo;男人點了點頭,笑道:&ldo;現在才剛放出獲獎消息,過幾天的頒獎典禮,或許我們會再見面。&rdo;&ldo;哦?&rdo;&ldo;而且,到時候肯定會有一些編輯找你談出版的事情,不如你直接跟我們簽約?我們也是出版公司的。&rdo;&ldo;呵呵,這還是算了吧,沾親帶故讓我覺得不舒服。&rdo;周放笑着拒絕,拿起桌上的杯子喝光了咖啡,&ldo;就這樣吧,你們找時間把小甯接走。&rdo;看着周放匆忙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内,男人才意味深長地晃了晃杯子,對身邊低頭看着信的江山道:&ldo;你不覺得,他是個可塑之才嗎?&rdo;&ldo;嗯,挺潇灑的小夥子。&rdo;擡起頭來疑惑狀看着對方:&ldo;你的意思是?&rdo;&ldo;他的作品我看過,很特别。評審團為了确定名次,争執了不下一周,在我看來,他的作品比那個一等獎的愛情小說更有價值。&rdo;&ldo;啊,是麼……&rdo;&ldo;你不想在金子還沒發光之前,搶到手,親自來雕琢嗎?&rdo;&ldo;問題是人家不肯讓你雕琢。&rdo;江山一邊喝茶,一邊無所謂地說。&ldo;你真是……&rdo;無奈撫額,&ldo;有沒有商業頭腦啊!&rdo;&ldo;呵呵……這個我不是全權交給你負責了嗎,再說現在簽的作者太多了,一大堆作品積壓着,有的拖了一年還沒法出版,已經飽和了,總不能簽了人家,卻沒法對人負責吧。&rdo;&ldo;也是。&rdo;輕歎口氣:&ldo;先算了吧,他還小,嫩着呢,過兩年,他要是肯走這條路,我們再暗中幫幫他。&rdo;&ldo;嗯嗯。&rdo;&ldo;喝夠了?去接你兒子。&rdo;&ldo;我兒子有點冷,比他媽媽還可怕,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他相處。&rdo;無奈地皺起眉頭:&ldo;他很讨厭我,整天給我擺臉色看,讓我覺得自己當爸爸當得特失敗。&rdo;&ldo;不行的話我先搬過去,陪你們住一陣子。&rdo;&ldo;你搬過來幹嘛?&rdo;&ldo;萬一你們父子發生暴力血腥事件,我好處理後事。&rdo;&ldo;好吧,那你搬過來,你口才好,幫我勸勸那孩子。&rdo;二一章上二一章告白上像是做一場交接儀式般,周放把端木甯交給了他父親。比起心底的失落,更重要的,是他終于脫離自己的&ldo;魔掌&rdo;,能在更好的環境下長大了。他爸爸能給他更多的關愛,周放知道,端木甯雖然嘴硬說自己不需要父親,可是,心底卻一直渴望着有個爸爸。這樣多好,他終于可以達成願望,自己也可以放下心來。過幾年等他長大之後,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記得自己呢?周放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感覺突然變得悲傷起來的自己有點陌生,便豁達地笑了笑,撿起街邊的一個易拉罐,準确無誤地踢進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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