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q上跟寶丁聊天的時候,周放突然問道:&ldo;你認識新新出版社的編輯嗎?&rdo;&ldo;不認識。&rdo;回答得太果決,反倒像心虛?周放愣了愣,也沒再問,隻是不動聲色地把疑心給壓了下去。這幾天亂七八糟的事情不少,江甯又回家了,周放一個人在屋裡更覺得心煩,次日便開車回了老家。去見了見父母,然後把車停在自己一個人住的小院子門前,款步走了進去。此時正是冬天最冷的時候,那個院子因為長時間沒有打掃,甚至有些發黴的味道,走在地上,陰冷的濕氣從腳底傳遞上來,讓人全身冰涼。中間花園裡的樹,當年離開的時候,隻有兩隻手腕那麼粗,現在,自己需要伸出一隻手臂來,才抱得住。樹上刻着的字,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有些模糊不清。旁邊立着的木頭杆子,下面埋的是死去的那條黑狗。冷冷清清的院子裡,埋葬着自己曾經最在乎的部分,當年離開的時候,似乎把心頭的一塊跟他們埋在了一起,留在了這裡。所以這些年來,才覺得心裡空空落落的。周放蹲在樹前,伸出手,輕輕摸了摸那個模糊不清的甯字。&ldo;我來看你了。&rdo;嘴角扯出個苦澀的笑容來,聲音也變得低沉。想起當年他臨走時送給自己的那首詞,隽永的毛筆字,寫着蘇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千裡孤墳,無處話凄涼。很多次夢裡,都會夢見院子裡的花開了,那個人拔掉了花園裡的雜草,淡淡的笑着。醒來就會想起那首詞,想起遠在他鄉的孤零零的墳墓。生死兩茫茫,無處話凄涼。他最喜歡的詞,最終,卻用在了他自己身上。心裡一遍遍默念着他的名字,一次次的折磨着自己,那些難眠的夜裡,周放的記憶總會回到那個清冷的醫院走廊。天人永隔的無奈和痛苦,五年來,從來沒有減輕過。原本以為自己就這樣寂寞下去了,所以帶着遊戲人生的态度,心安理得當那個花花公子大流氓,因為知道自己早在看到端木甯的身體被蓋上白布的刹那,心死了。然而現在,再次動心的自己,又算怎麼回事?在小甯的&ldo;墳前&rdo;,周放隻覺得深深的愧疚,卻也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或許,自己終于可以從噩夢中解脫,從過去中逃開了罷。自私一點想,不用再帶着那種痛苦和孤寂過一輩子,現在,那個人,讓自己感覺到溫暖。雖然對不起端木甯,可是,珍惜現在才是最重要的。&ldo;你當初不是說,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出版麼?&rdo;周放輕輕歎了口氣,靠着樹,低聲說着:&ldo;沒想到出版也有那麼多黑幕,現在的我,也不再有出上十一章露出的馬腳上跟端木甯告别之後,周放開着車到了醫院。那家醫院很久以前來過兩次,第一次是送走端木甯的媽媽,第二次,送走了端木甯。時過境遷,再次來到醫院的時候,往事又在眼前重現。那年夏日的午後,跟着救護車到醫院的路上,自己一直緊緊握着端木甯的手,在他耳邊輕輕喚着他的名字,然而他的眼睛始終緊閉着,雙唇毫無血色。在手術室門前被醫生強行分開,自己一個人靠着醫院冰冷的牆壁,看着面前始終亮着的手術燈刺眼的光。後來搶救成功,因為沒有渡過危險期,端木甯被送到了加護病房。坐在病房外等了一夜,次日清晨,看着病房内的人生命體征全變成直線,聽着那滴滴的儀器聲,讓人心髒似乎也跟着停止了跳動。他的屍體被他父親火化,骨灰帶回了家鄉,之後跟他的父親也沒有再聯系。他的身體被蓋上白布之後,從面前推去太平間,自己沒敢掀開來看過,白布遮住的是不是真正的端木甯?端木甯死亡的消息,是古唯告訴自己的,而不是他的主治醫生?很多微妙的疑點,現在仔細想來,慢慢變得清晰起來。原本不該會有死人複活這樣匪夷所思的想法,可是,世上不會有那樣相似的人吧?跟江甯相處的這段時間,他身上跟端木甯重合的地方越多,周放的疑慮便越大。在醫院等了好久,終于見到了當年的主治醫生。仔細詢問之下,這才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ldo;端木甯?&rdo;接下來的話,讓周放僵在原地半晌不能言語。&ldo;他渡過危險期之後,不是轉院了嗎?&rdo;回北山市的路上,耳邊一直回響着醫生溫和的聲音。&ldo;當年手術那天,我老婆也在這醫院生孩子,所以當時的情節我記得特别清楚,那個端木甯傷得很重,不過運氣還真是不錯,手術也特别順利,他渡過危險期之後,我當時忙着去産科看老婆,這件事隻告訴了剛好來辦公室問情況的那位古先生……&rdo;醫生一直以為自己是端木甯的哥哥吧?以為江山、古唯和自己是一家人,所以隻通知了古唯。沒想到,古唯居然隻手遮天,騙人說端木甯死了?他到底是什麼目的?為什麼要如此殘忍?端木甯知道這件事嗎?一個謎團解開了,另外的謎團卻更讓人心煩。不管怎樣,至少端木甯還活着,至少不用獨自懷念那個孤零零的墳墓……江甯來了電話,語氣依舊是專屬于他的冷淡風格。&ldo;你人呢?我進不去家裡。&rdo;因為那個家字,周放隻覺得心裡格外溫暖,嘴角不由得翹了起來,輕笑道:&ldo;我在路上,按你的吩咐減速開車,還得兩個小時左右才能到家呢。&rdo;那邊沉默片刻,這才問道:&ldo;你去哪了,兩個小時那麼久?&rdo;&ldo;回老家一趟。&rdo;周放刻意隐去了去醫院查證的事,怕他等得辛苦,又叮囑道:&ldo;你别在樓道等,去下面的咖啡廳喝點東西,還有,記得加糖。&rdo;&ldo;嗯,你開車慢點。&rdo;&ldo;知道,待會兒見。&rdo;剛要挂電話,那邊卻突然想到什麼一般:&ldo;你怎麼知道,我喝咖啡不加糖?&rdo;周放笑着:&ldo;跟你的性格很符合,不是麼?&rdo;那邊也沒有多問,隻是回複道:&ldo;那我等你回家。&rdo;雖然答應了開車慢一點,卻因為那個人在家門等着自己,不由得加快了車速。到了小區之後,已是晚間十一點,咖啡店似乎關門了,周放開着車四處找人,在附近的小廣場上,看見那個人坐在石凳上,因為天冷,身體蜷成一團。那一刻突然很想抱抱他,于是馬上付諸行動,下車跑步過去,猛的把他抱進懷裡。就像多年前擁抱住那個人一般,緊得沒有絲毫縫隙。像是用行動證明自己的心意,又像是,害怕分離,害怕這一切隻是一場虛幻的夢境。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吓了一跳,江甯瞪大了眼睛,在看到對方是周放之後才松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背,&ldo;回來了?&rdo;周放又收了收懷抱,柔聲道:&ldo;怎麼在這裡等?不怕冷?&rdo;說着,把他冰涼的手握進掌心裡。冷暖接觸,兩人身體都輕輕顫了顫。江甯淡淡地笑了,&ldo;咖啡店關門了,把我趕出來的。&rdo;周放拉着他往回走,江甯卻因為腿被凍僵的緣故,走得有些吃力,到了樓梯前的時候,周放直接把他背了起來,還故意用手掌撐了撐他的屁股。&ldo;你放我下來!&rdo;江甯白了他一眼,周放卻無視他的反抗,拉起他的手環住自己的脖子,壞笑道:&ldo;背夫人回家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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