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古唯給你的麼?&rdo;見周放不回答,端木甯輕輕垂下了頭,&ldo;你甯願相信他,也不相信我。&rdo;揚了揚唇角,&ldo;你背着我調查過是嗎?你找過我爸爸對嗎……&rdo;周放沉默片刻,伸手想摸摸他垂下的發,最終卻收了回來,輕輕歎了口氣。&ldo;凡事都要講證據的,小甯,你不要仗着我愛你就一再的觸我的底線,我願意原諒你,并不代表我能一再容忍你的欺騙,你明白嗎?&rdo;&ldo;我腦子裡長了腫瘤,我聽不清你在說什麼。&rdo;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端木甯擡起頭來,跟他責備的目光相對,輕輕笑了笑,又垂下頭來:&ldo;當然,你可以當作這也是我在騙你了。&rdo;見周放沒反應,端木甯繼續說:&ldo;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嗎?我問最後一遍。&rdo;&ldo;給我一個理由。&rdo;&ldo;我愛你,夠嗎?&rdo;對視着,沉默着,熟悉的眼睛裡,像是有什麼破裂了。尴尬的沉默持續了良久,周放無奈的笑了笑,輕輕歎了口氣。&ldo;别拿愛情當借口,愛情不是欺騙的理由,你怎麼還不明白……&rdo;&ldo;我明白了。&rdo;打斷了他的話,然後輕輕的,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ldo;周放,每一句話都被你懷疑,我也很難受的。&rdo;轉身往門外走,見到窩在沙發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狗狗,輕輕笑了笑,&ldo;我走了,這次或許真的不能再見了。&rdo;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有聲音,什麼&ldo;笨笨,狗&rdo;之類的,沒有聽清楚。于是停下腳步,周放的聲音才漸漸清晰起來。&ldo;當年我買它回來的時候,個子挺小挺可愛的,性格卻很暴躁。它每一次咬我的時候我都想打它,結果因為它總是可憐巴巴的看着我,就忍住了。因為舍不得,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容忍。而忍的結果是,它又咬我第二次,第三次……&rdo;略微停頓了片刻,周放走到沙發旁把小狗抱了起來,&ldo;你知道後來它為什麼這麼乖?&rdo;他似乎輕輕笑了笑,揉了揉小狗的頭:&ldo;第三次的時候,我狠狠揍了它一頓。&rdo;&ldo;端木甯,人和人之間的相處,需要誠信,更何況是愛人之間……&rdo;沒有再聽下去,知道他的比喻的意思,因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自己,自己卻利用了他的包容繼續欺騙和傷害嗎?小狗他揍了一頓之後便聽話了,于是,現在他也想用狠心的方法對待自己了?可是自己真的不會再騙他了,真的想認錯,想改過,想好好跟他一起生活。卻來不及了嗎?用力按住心髒的位置,在門前蹲了好久。原來幻想破滅的感覺這麼難受,被最愛的人傷害的痛楚這麼強烈……像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蔓延到全身,肌肉似乎都痙攣了,血管裡像是結了冰,胸口壓着什麼一般,呼吸困難。遠處風景宜人,有一對老人手牽手散步,依稀記得,當初作為保姆留在周放身邊的時候,也曾跟他一起在那條路上跑步……還以為,可以一直跑到老呢。結果到了中途,分岔口的時候,迷失了,遠離了,再也沒法回頭了。原本還開開心心想着,跟他道歉,他就會理解,會原諒,然後兩人可以回到從前那樣,幸福的過日子。哪怕自己現在面對病痛的折磨,面對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的危險,因為有他在身邊,一點也不怕。可是現在,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了,那些所謂的證據擺在眼前。如同宣布一個人罪名成立一般,周放是隻講證據不講情面的法官,自己卻是連證據是真是假都搞不清楚的百口莫辯的犯人。一聲令下,宣判了,沒有了回頭的餘地。一個人走到醫院之後,已是下午,陽光有些刺眼,醫院裡卻依舊是冷冷的感覺。辦好了住院手續,跟主治醫生聊過,把手術時間定在了這個周末。也就是三天後。還有三天,自己就會被送進手術室裡,耳朵能不能複原隻能看運氣了。醫生說要家屬在手術協議書上簽字,端木甯有些為難,思慮片刻之後還是打了林微的電話把他叫過來。林微冒充端木甯的哥哥簽了字,然後就把端木甯送到了單獨的病房。&ldo;你精神不太好。&rdo;林微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坐在床邊,&ldo;身體不舒服嗎?&rdo;&ldo;沒什麼,剛跟他吵架了。&rdo;林微沉默片刻,&ldo;是什麼原因呢,你不是決定全部告訴他了嗎?&rdo;&ldo;當一個人不再相信另一個人的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的。&rdo;不想聊這個話題,動了動身體靠在病床上,&ldo;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我知道你這幾天也挺不好過。&rdo;&ldo;沒關系。&rdo;&ldo;葉敬文是什麼樣的人?&rdo;端木甯突然問道。林微愣了愣,随即低頭輕笑起來,&ldo;我也說不明白,他很嚣張,很直接,做事也總是雷厲風行的,我跟他在一起,總覺得處于下風,他不斷出招,我接得手忙腳亂。&rdo;&ldo;周放扮演過你的假男友吧,他好像挺欣賞葉敬文的,才演得不投入。&rdo;&ldo;嗯,周放也很嚣張很驕傲,還有點狠心,可能他們臭味相投了。&rdo;頓了頓,疑惑道:&ldo;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麼?&rdo;端木甯認真的看着林微,半晌之後輕輕笑了起來&ldo;你很喜歡他吧,你提起他的時候,臉上總是帶着笑。&rdo;望向窗外,輕輕歎了口氣,&ldo;不知道我提起周放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表情。&rdo;林微輕輕笑了笑,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調成前面的副攝像頭模式,當鏡子一樣遞給他:&ldo;你自己看看。&rdo;端木甯看着那小小的屏幕裡,自己的臉。原本黑亮的眼睛因為最近熬夜好幾次,顯得沒精打采,兩個黑眼圈,雙唇似乎也有些幹裂。可眼底竟然帶着淡淡的笑意,因為想起了那個深愛的人而不由得微笑起來的樣子,讓整張臉變得生動而鮮活。端木甯關了手機,遞過來。說話的時候聲音依舊是平淡的:&ldo;我想他提到我的時候一定不是這種表情,他會皺着眉,無奈的歎氣,或者心煩的抓頭發。&rdo;見他輕輕顫抖的樣子,林微伸手蓋住他的手背,&ldo;别激動,周放不會這樣想你的……&rdo;&ldo;他以為我是個屢教不改的騙子,利用他的寬容欺騙他,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甚至把他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你,也利用了,傷害了。&rdo;相識多年,愛戀多年,原來在他心裡,自己竟如此不堪。有一滴晶瑩的液體落在了手背,順着皮膚輕輕滑動着,在空氣裡,慢慢蒸發,留下的痕迹也很快就消失殆盡。心髒像是被那灼熱的溫度燙傷了一般。林微沉默着,端木甯也沒再說話。那天下午的醫院病房,靜得像墳墓。埋葬的是失戀的人的悔恨?難過?抑或隻是簡單的,對那個被自己所傷,也傷害了自己的人的,牽挂。真希望現在還能在一起……可是當初,為何要那麼執着?直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後悔,直到懂得珍惜的時候,才發現已經錯過了珍惜的機會。沒有人知道自己下一步會遇到什麼,無法預料這一步的動作會對将來産生什麼影響,即使是無心之失,有些錯誤可以彌補,而有些,卻成了緻命的傷。那晚周放又做了個夢,夢裡回到了故鄉的小鎮上,大大的院子,花開了。端木甯拿着毛筆寫字,陽光灑過來照在他的臉上,映出那年少時清秀的面容。那種氣氛如此安逸而幸福,空氣裡似乎都洋溢着溫暖。周放輕輕走近他身邊,發現他在紙上寫的三個毛筆字,江城子。在寫到千裡孤墳的時候,手指略微停頓了片刻,擡頭看着周放,眼睛微微彎起來,透出笑意。&ldo;這是我最喜歡的詞……&rdo;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已是深夜,内心的不安從端木甯離開之後就一直在擴大,終于到了崩潰的邊緣。許久沒有出現過的關于以往的夢境,再次讓自己徹夜難眠。起來喝了杯涼水讓自己冷靜下來,回想着端木甯的每一句話,似乎漸漸理清了脈絡,畫面在最後定格&ldo;如果我說我腦子裡長了腫瘤,聽不清你說什麼……&rdo;那時的他,因為垂着頭而看不清表情,可身側的手指卻緊緊攥着掌心。相識多年,他很多小動作周放都非常了解,以前每次說謊的時候他表面上總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手指卻會攥緊,可是‐‐他垂着頭。那是在他難過的時候,不想讓對方看出來,而垂下頭掩飾情緒的習慣性動作。如果隻是說謊,他反而會看着你,并且裝作一臉平淡的樣子。那麼,他說的,或許是真的?他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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