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恍然大悟的時候,譚雲山已經來到了忘淵之畔。隻見岸邊兩棵粗壯仙樹已被連根拔起,一根直接傾倒在地,一根不知是傾倒後又被仙術扶起,還是倒下一半時被仙術穩住,總之停在了一個傾斜着的詭異姿态上。兩棵樹的樹幹上都捆着紫金索,傾倒那棵樹上的繩索已經斷了,要倒未倒這棵上的繩索還堅持着,但也被沒入忘淵的那端拽得緊緊,看不見忘淵之下的情景,隻能看見紫金索随着左右晃,仿佛随時都會繃斷。周圍已聚了一些聞訊而來的仙友,大概明白過來那“轟隆”是仙樹倒地的聲音,但那水中似妖又似仙的到底是什麼,以及兩位守仙河的上仙為何拼命營救,實在讓人費解。他們費解他們的,譚雲山已經沖到南钰和褚枝鳴身邊,為仙樹加上第三道穩固。施了法術,譚雲山才發現,不是南钰和褚枝鳴刻意讓這樹保持傾斜之姿,而是忘淵之中有股巨大的力量在把一切往下拖拽!南钰見譚雲山來了,也顧不上其他,語氣急切道:“你别管樹,試試看能不能把紫金索拉上來——”譚雲山心領神會,立刻将仙術轉移到紫金索上,閉目默念,拼勁全力。但是沒用。越是這樣心無雜念專心施仙術,越能感覺到忘淵那足以吞噬一切的力量,他不知道白流雙從哪弄來的紫金索,但能堅持到現在,已然很難得。南钰見譚雲山那裡沒進展,急得要瘋,不經意間看見圍觀仙友,也不管人家滿頭滿臉的霧水,直接招呼:“過來幫忙啊——”衆仙友你看我我看你,皆猶豫遲疑。忘淵剛剛出過事,現下又不清楚情況,誰也不敢輕易摻和。微妙靜默裡,兩個人出手。一個在地上,一臉倦容,顯然夜裡沒太休息好,但不耽誤他為紫金索注入仙力。一個在半空,乘着清風,眉毛胡子一把抓,根本看不清神情,卻成了紫金索最大的助力。譚雲山和南钰不約而同給了隽文上仙一個感激,可在擡頭面對鄭駁老時,卻心思各異。南钰是驚喜地喊了聲“師父”,仿佛對方來了,再大的困難也能迎刃而解。譚雲山則沒言語,隻定定看着他,心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有了鄭駁老的加入,紫金索終于有了一點點被拖回的趨勢。譚雲山剛想松口氣,卻聽得一聲“啪——”!這一根紫金索也斷了!他、隽文和鄭駁老都始料未及,眼睜睜看着那斷掉的紫金索以極快速度被河水吞沒,眼看就要同白流雙一起永墜忘淵!淩空飛來一道金光。在紫金索還有一寸就要被忘淵徹底吞入的千鈞一發,那金光幻化成一隻仙鳥,銜起這僅剩的一點繩頭,一飛沖天!白流雙就這樣被生生拎出了忘淵。天光已大亮,擡頭仰望,可以看見白流雙捆在腰間的紫金索,還有她濕漉漉的頭發和臉上的不甘。南钰懸着的心終于落下,長舒口氣,如劫後重生,但沒忘轉身施大禮:“謝天帝出手相救!”天帝沒聽見,因為全部注意力都在頭頂上呢,這是他第一次仰頭看一位上仙,感受很微妙。然而庚辰上仙全無下來的意思,反而乘着清風,去追飛鳥。那飛鳥原是帶着白流雙往下落的,未料半路,被人所劫。飛鳥化為點點金光,無聲而散,剩白流雙站在清風上,看着距離過近的南钰師父,一臉茫然。“下面什麼樣?”鄭駁老直接問自己最關心的。避開守衛仙兵溜到忘淵之畔,隻因聽見了聲響,現下一切有關忘淵的動靜,他都不會錯過,卻萬沒料到遇上個簡單粗暴一頭往裡紮的,自然要趕緊問,誰知道仙兵什麼時候上來把他薅下去。白流雙擦了下臉上的水,看一眼底下,實話實說:“都是神仙。”鄭駁老心裡一堵,幾近内傷:“我問的是忘淵之下!”白流雙瞪他,心說你自己沒講清楚還對我大吼大叫,但想到他曾在塵水路上幫過他們,便把脾氣忍了,難得好言好語道:“一片混沌,亂七八糟的什麼都看不清,有時候感覺在水裡,有時候感覺在天上,我的紫金索又不夠長,不能下到更深,我覺得再往下肯定會不一樣……哎?!”話沒說完,白流雙就感覺到又來了一陣猛風,直接把她從這陣風上搶過去了,咻地就吹回了地面,吹得她東倒西歪差點趴地上。好不容易站穩,剛想為自己夜入九天摸黑潛忘淵的事辯解兩句,一擡頭,愣了。“你頭發呢?”譚雲山自換了個風雅之型,便總遇見這樣的關心,如今已對答如流:“剃了,涼快。”白流雙撇撇嘴,擺明不信:“少來,自古剃光頭就是要了斷塵緣,出家為……”她恍然大悟似的怔在那兒,半晌,才紅了眼圈道,“你還是難過的,對嗎,姐姐沒了,所以你的心也跟着死了……”譚雲山抿緊嘴唇,總覺得哪裡出現了微妙偏差,可又不知從何解釋起。索性,他給了小白狼一句:“别再傻頭傻腦往忘淵裡跳了,我會把她帶回來的。”白流雙霍地瞪大眼睛:“真的?!”譚雲山用力點頭。白流雙忽又搖頭:“不對,你騙我,如果你真想救姐姐,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行動?”譚雲山淺淺一笑,帶這些苦澀,更多的卻是柔情:“因為我答應她的事情還沒做完。”白流雙還想繼續問,卻忽然被疾風刮疼了臉。轉頭去看,是庚辰上仙落地了,沒等她看清庚辰上仙臉上的表情究竟是喜是怒,就覺得更近處有人在看她,一擡頭,正對上天帝的眼。“擅入九天,夜潛忘淵,都不是輕罪。”天帝沉靜開口,無惱怒,卻肅穆威嚴。南钰想出聲求情,卻被譚雲山攔住,示意他稍安勿躁。果然,天帝繼續道:“念在你救人心切,且以一己之力敢入忘淵,其義可歎,其勇可嘉,這第二次,九天依然不予追究。但你需将仙魄還回,同時記住,膽敢再有第三次,連同今次之罪一并重罰。”白流雙沒謝恩,亦沒争辯,她認真看着天帝,帶着無盡希望地問:“若我認罪,願受罰,入忘淵永無輪回都行,你能幫忙把我姐姐從忘淵裡救回來嗎?”她像怕天帝不答應似的,又飛快補一句,“譚雲山去救,你就在他需要的時候幫點忙,行嗎?”天帝不知該說什麼。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拜托幫點小忙,卻奇異地,比任何一次懇求都讓他動容。擡手輕輕一揚袖,白流雙無聲而倒。南钰眼疾手快将人接住,就見她眉心慢慢浮出一團金色光暈,下一刻,那光暈被送回他體内。“仙魄乃仙人修行之根本,不可兒戲。”天帝正色道。南钰低頭:“塵華知罪。”天帝道:“你将她送回凡間吧。”南钰愣住:“現在?”天帝平靜看他:“不然呢?留她在九天做客幾日?”南钰連忙領命,帶白流雙奔赴塵水。不過臨走之前,還是看了一眼倒伏的大樹,蒙頭蒙腦的圍觀仙友,心有餘悸的褚枝鳴,淡定的譚雲山,若有所思的天帝,以及神情微妙的師父,總覺得這個亂七八糟的九天清晨裡,透着某些怪異。想不出個所以然,他便也放棄了,心說應該是白流雙這出鬧得他疑神疑鬼了。這廂南钰入了塵水,那廂天帝散了衆仙,直接就地造了仙壁,将他、譚雲山還有鄭駁老罩了起來。譚雲山在天帝支開南钰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位九天至尊不願意再拖延。若沒白流雙這一下,他們也是要去庚辰宮的,現在不過是換了個地界。仙壁的好處是不會隔牆有耳,且建在此時此地也并不突兀,衆仙也隻會以為他們還要就擅闖忘淵的事延伸讨論。譚雲山心裡明鏡兒的,但鄭駁老不是,疑惑地看看四下仙壁,試探性地道:“我知我不該出來亂跑,但這……總不至于因為我亂跑,就要罰我守在忘淵之畔吧。”天帝擡眼望向他身後,忽地喚了兩個字:“青盞。”鄭駁老陡然一驚,幾乎是瘋了一般向後轉,卻隻看到光秃秃的仙壁。他沒看見青盞。譚雲山和天帝卻看見了他的心。再無疑問。不知過了多久,似有百年,鄭駁老才緩慢地轉過身來。他神情平靜,再不見半點先前的慌張失态,亦不看天帝,隻盯着譚雲山:“你查到的?”譚雲山沒答,而是問:“認嗎?”鄭駁老笑了:“你連一個像樣的證據都沒有,讓我怎麼認?”譚雲山輕輕搖頭:“不用證據了,我知道就是你。”鄭駁老想揶揄你知道有何用,卻在張口的一刻,疑惑愣住。他看着譚雲山向自己走來,邊走還邊從懷裡掏東西,沒等他看清那是什麼,就已被來到跟前的譚雲山用那物件敲了頭。譚雲山這一下很用力,敲得他嗡嗡的。鄭駁老終于看清了那行兇之物,于是緩了很久,緩過了頭疼,卻緩不過眼底的熱,心裡的酸。……【一定要找到我那個殺千刀的師父,然後替我用淨妖鈴狠狠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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