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晟這才撲騰着已有擦傷的翅膀,在水中漸漸遠離漩渦。惡蛟趁此機會扭頭去咬身後的沈明燭。她鎮定若素,擡手直接将白鹿燈甩入那血淋淋的巨口,激烈的火焰瞬時間從惡蛟口中噴出,照亮了幽深恐怖的海底。蘇晟怕火,逃回李碧玺身旁,忍不住回頭滿眼擔心。橙色的火苗映得周圍無比明亮。似乎過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才有個小小的黑影從火光周圍飄出。是衣衫褴褛,卻仍毫發無傷的沈明燭。她朝驚呆的李家人露出微笑:“走吧,這禍害死了,觀察些日子看看它是否有同夥,在恢複開采也不遲。”“多謝掌燈使出手!您果然是被神眷顧的使者!”李碧玺激動極了。沈明燭受夠了大家的崇拜,微笑不語。“可是這海水怎麼變得如此冰冷?”李碧玺不解。沈明燭也沒辦法跟她解釋。未料想,就當衆人努力着一個接一個的逃出海面後,竟然看到了漫天飄着的小雪。長天原絕大多數地方炎熱無比,此景之奇妙不亞于江水倒流。沈明燭已然疲憊,氣喘籲籲地抱着蘇晟小聲道:“這雪,肯定跟你有關。”——能夠快刀斬亂麻的幫助李家解決煩惱,掌燈使自然而然應當受到大神官的嘉獎。所以聽說墨瑾要帶護衛前來好好安頓李碧玺之妹時,沈明燭并不感到忐忑,仍舊一心一意地确認着深海之下是否有惡蛟餘黨。未料想半個月後,大神官車隊還沒徹底走到這曆史悠久的海邊石城,就傳來道手谕:“罪鳥蘇晟自幼傲慢,怪力無窮,又使天降異象,恐為我族之害,故殺無赦,見信執行!”“什麼?”沈明燭皺眉瞧着跪在面前的護衛。護衛為難地低頭:“這是大神官的吩咐,屬下也沒辦法。”“恕難從命。”沈明燭怒而拂袖:“等他親自來見我,在那之前誰敢動晟兒一下,就别怪我燈火殘酷!”白鳥栖息在大堂的橫梁上,垂首滿眼嘲弄之色,迫不及待滴地等着他們上前來送死,但幾名護衛卻面面相觑、未敢從墨瑾之命。不死的屍體居住在孤島上的李家,靠着巨船與外界聯通。大神官當然沒有能夠橫跨深海的翅膀,待他終于率領着武藝高強的護衛到來時,已經是七日之後了。由于沈明燭仍舊負氣這人想要殺死白鳥,并未出面迎接。墨瑾身着華麗長袍走下船來,接受衆人跪拜後,方才問道:“掌燈使現在何處?”李碧玺面露難色:“……好像……在花園内休息吧……大人為了除掉惡蛟之患,勞累過度,所以……”“罷了。”墨瑾沒有發怒,謙遜的關心道:“那怪獸當真已除?”“千真萬确。”李碧玺拱手禀報:“我親眼看着掌燈使把它活活燒死,又連續巡邏半月,如今忘川之水已經恢複正常的采集速度。”“看來我特意到此,反而失去了意義。”墨瑾微笑:“明燭沒有受傷吧?”“她安然無恙。”李碧玺點頭:“多謝大神官對李家的關心,碧玺感激不禁。”“令妹李潮姬之死實在惹人痛惜,念在李家世代守護忘川的功勞,當真要則處良墓給她。”墨瑾颔首。“掌燈使大人已吩咐讓潮姬入葬塵世的海陵。”李碧玺向來保守:“可是……在下覺得火葬更……”墨瑾寬容微笑,輕輕撫上她的手:“那就依明燭的意思吧,這是好事,以後你就會明白的。”長天原人向來性情平和,沒有沖動也沒有勇氣去忤逆代表神明的大神官。李碧玺唯有點頭:“好。”墨瑾擡起頭望向島中央半山腰的行宮:“我去看看明燭,不必勞神設宴,将大家安頓好即可。”“是,大神官請放心。”李碧玺終于松了口氣,趕快帶家人躲得極遠。——雪花早就随着陽光暴曬而消失掉,海島周圍又恢複了風和日麗。沈明燭和蘇晟一起躺在草地上,枕着它的背仰頭朝碧藍的天空發呆道:“天氣真好啊,有很多很多雲。”白鳥亮晶晶的羽毛像散落在綠葉上的寶物,它半睡半醒地叫了聲就算回答。“我想住在雲中,我要建一座屬于自己的宮殿,在長天原最高最高的山上,和白雲作伴。”沈明燭這樣決定。“好呀。”蘇晟對身外之物毫無興趣,大概它的血液裡就藏着對萬物都将隕滅的覺悟,隻有自己的生命才與永恒有關。沈明燭深深地歎了口氣。她還沒來及的再多說些什麼話,便聽到一陣紛亂的腳步。蘇晟警惕擡頭。是墨瑾帶着護衛冷眼前來。沈明燭沒有像往常那樣恭恭敬敬,甚至什麼反應都沒有。大神官待她再好,也有無上的尊嚴不容許侵犯,見狀頓時冷下臉:“掌燈使,你不知道我來了嗎?這是什麼意思?”沈明燭漆黑的眼睛盯着白雲,沉默無語。墨瑾頓時往前邁步,想把她從草地上拉起。誰想總是優雅漂亮如觀賞物的白鳥卻以迅雷般的速度撲過去,瞬間就把大神官當衆按倒,發出尖銳的鳴叫。那鋒利的爪子輕而易舉地抓破綢緞所制的衣服,稍微再用點力氣,恐怕立刻就要見血。墨瑾此生見慣了大場面,卻還是因生命受到威脅而感到恐懼,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摸長劍。白鳥立刻壓住他的手,低頭嘲弄地打量他。旁邊的護衛因此驚慌失措,紛紛拿出武器,撐起弓箭。沈明燭這才坐起身訓斥:“晟兒,你這是做什麼,走開。”白鳥猶豫片刻,依然選擇聽從她的話,扇起翅膀就飛向天空。墨瑾被大家扶着狼狽爬起,怒道:“明燭,你就為了這個孽畜抵抗我的命令?它本就不該屬于長天原!現在已經越來越危險了!”“晟兒哪裡危險,分明是你看不上它。”沈明燭捧着白鹿燈坐在原處,身邊半個護衛都沒有,卻沒人敢于靠近。墨瑾皺眉:“難道剛剛它的行為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你可知我若是受傷或遇害,會給長天原帶來多大的震動?”“那是因為你下令要殺它,晟兒是有靈性的,甚至比你我都要聰明!”沈明燭背過身去:“總而言之,它從來沒有危害過長天原,大神官若是打算傷害我的小鳥,就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吧。”祭燈之禮已經使得沈明燭格外瘦弱了,花白斑駁的長發也顯得使人心疼,其餘那些剛過百歲的同族,無不享受着快樂的青春,隻有她卻像是風中之燭,随時可能熄滅。墨瑾無可奈何地說:“我真不明白你想要什麼。”沈明燭回身罵道:“那是當然,明白才奇怪!因為你們隻會從我身邊掠奪,我的父母!我的哥哥!現在連晟兒都不放過!大神官,您未免把我想象得太軟弱了!”墨瑾被訓斥地定定看她,許久後才放棄似的點頭:“好,既然你這麼想,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沈明燭不想再相談:“我已為死去的李潮姬和李家人安排好了墓址,這次開天門就安排她們過去吧,或者大神官有了更适合的掌燈使人選,我随時都可以傳燈放手。”墨瑾無言地側開頭,之後什麼都麼多講,便氣餒地拂袖而去。徘徊已久的蘇晟終于落了下來,小聲譏諷道:“欺軟怕硬。”“你還是低調些吧,不要離了我左右。”沈明燭苦笑說:“就算我們再遇到危險,也要在一起應對。”——連續幾十年的往返,讓蒼茫的塵世漸漸産生了歸屬感。這年沈明燭将公事辦得格外迅速,也因越來越多的凡人深信她是來自仙界的神明,而幾乎暢行無阻。唯有日夜陪伴身邊的蘇晟能感覺到不安。用巨石封住海陵後,沈明燭便避開大神官的耳目躲入山中石室,伏案刻印起金箔書。蘇晟在桌旁百無聊賴:“你為何要将自己做的事情都記下來?不怕凡人發現長天原的秘密嗎?”“存在過的卻不能被記住豈不悲哀?”沈明燭淡聲道:“我不覺得長天原一定比塵世存在長久,事實上,塵世更像個完美的世界。”“完美?”蘇晟驚訝地扭過腦袋。沈明燭微笑:“不要覺得凡人弱小又壽命短暫就瞧不起,在我看來,這樣偏偏最和諧。”蘇晟生來就崇尚力量,自然不以為然。沈明燭搖着頭繼續記錄關于海陵的由來去往,還把可愛的白鳥形象親手刻在金箔上。蘇晟呆呆地瞧了會兒,又撲拉一下飛到棺材上面,輕巧地踹開蓋子道:“你沒注意到嗎?這裡面的屍體已經完全玉化了,而且……”“嗯?”沈明燭回頭看它。蘇晟探頭去嗅:“好似有生命的氣息。”“生命?這是死物啊。”沈明燭起身靠近,發現屍身的變化果然如蘇晟所言。蘇晟哼說:“你不信我嗎?”沈明燭皺眉:“倒也不是不信,但我仍想不透其間的奧秘。”“有什麼可想的。”蘇晟立刻把玉石叼出來丢在地上,擡爪開膛破肚。這有些驚悚的一幕惹得沈明燭花容失色,片刻後才端着燈湊近仔細端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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