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籬心想吳錦文定然是知道他的男兒身份了,畢竟蔣詩澤就能看出來,吳錦文怎麼可能一直看不出來呢。隻是吳錦文不點破,宋籬也不會去說這種尴尬的事情。等機會到了,向他點明自己是男人,請他幫忙重新弄個戶籍,過全新的生活,這樣也更容易些。在堂屋裡坐下,兩人先是說了一陣宋籬制圖工作的事情。前幾日,吳錦文有讓人給宋籬又拿過幾本書過來,宋籬也完成了一些圖紙,交了上去,得到了一部分酬勞,這讓宋籬很高心,心裡有了踏實感,果真,要靠自己得來的東西心裡才能夠實在。宋籬又和吳錦文唠叨了一陣因為沒有實地考察,所以地圖很多地方不明确,而标注出來的事情。宋籬其實有意想出門做實地考察,不僅身體離開董武,心也想要徹底從董武那裡離開,去做這種實地考察,遊遍山川,再好不過。不過,想來這是非常巨大的工程,就先沒對吳錦文說。隻問吳錦文,州府裡有沒有要組織實地考察隊重新勘測地理情況的計劃,畢竟出了幾十年難遇的大洪水,勘測地理情況,即使隻沿着河流勘測一遍,能想出什麼減少水患的辦法也是好的。吳錦文聽着,他不是工部官員,當然不能給出宋籬答案,隻說他可以給上面遞折子問問。之後就突然轉移話題問道,&ldo;從沒聽你說過你家鄉的事,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是哪裡人呢?&rdo;宋籬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吳錦文這樣說。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道,&ldo;我自己也不大清楚,我對以前的事情記得的很少,知道是長在一個院子裡,我沒怎麼出門,不知道那是哪裡?不是有句詩叫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就該是這樣吧!&rdo;宋籬明白,每個人都該是有一個出處的,必須有根,不然,就如天上無依的浮雲一般,風一吹,就隻能随着飄動,無依無靠,心中惶恐。他從以前的世界來到這裡,那裡的根已經斬斷了,再也不可能回去,在這裡,他也沒有小時候清楚的記憶,那些成長的往事,隻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和圖片般的畫面,他不知這個身體從何處來,有哪些牽挂,他在這裡也沒有根,沒有過去,這讓他彷徨。在之前,他隻有董武,所以隻能攀附着他,心裡的所有依托都在他身上。但是現在,連董武也背叛他了,他要離開,他從此連董武也沒有了,從此真的就和浮雲一般,或者被吹走了,或者被吹散了,人的心底一旦失去了歸根的寄托,便很容易散掉了。但他卻不得不這樣做,人沒有依托,會彷徨,但是,假如人連最後的尊嚴和堅持也失去,那麼,還不如連性命也失去算了。宋籬想到此,心中是很苦澀的。所以,他其實希望有根,很希望能夠找到在這個世界的親人,那是他的來源,從他們那裡,他能夠知道自己的出處,便不會在離開董武之後,心裡沒有任何依托。但是,他曾讓董武幫他尋找家人,人海茫茫,哪裡是易事。不免地,此時想起就又一陣恍惚傷悲罷了。吳錦文看到宋籬那笑容背後所含有的傷懷,不由得心中一緊。看吳錦文因自己的話語露出歉意的神色,宋籬隻好又趕緊解釋,&ldo;我是真不記得小時候的那些事情了,你别見怪。其實,我也是想找回去的,但是,怎麼說呢,這個世界這麼多人,而我又沒有什麼線索,總是很困難的。董武答應了幫我找,卻也一直沒什麼進展。&rdo;吳錦文聽宋籬這麼一說,心中就不忍起來,嘴裡卻自然地問道,&ldo;那你家人呢?你也不記得了嗎?&rdo;宋籬想到他唯一記得的那個少年,心中泛起一陣淡淡惆怅,聲音也低下去了,恍若要淡入這夏日的甯靜裡,越發顯得憂郁怅惘起來,&ldo;記得有一個對我非常好的人,但是關于他的事情也多不真切了。&rdo;吳錦文看宋籬這般神色,心中大恸,甚至想要給宋籬說出真相來。但是,理智阻止了他。他看着宋籬,滿懷同情,心想他忘了前塵,這樣和董武在一起,不是什麼都随董武了嗎?當初,他走失時,為何不是自己遇上了他,而是董武呢?他沉默了一陣,試探着說道,&ldo;要是你不久就找到了家人?你要怎麼辦?&rdo;宋籬因他的話愣了一下。他若找到了這個身體的家人‐‐那個總是出現在夢裡的溫潤少年,還有那個總是不大高興的少婦。他要怎麼辦?宋籬不知道,在沒有發展到那一步之時,他不知道一切會如何,不一定會回那個家去,但是,想來有親人的感覺會讓人踏實一些吧。門外的陽光分外耀眼,宋籬望着院子裡白晃晃的陽光,有一切都不真實的感覺,愣愣出神。&ldo;如果你的家人不讓你和董武在一起,要你回家去,你要如何?&rdo;吳錦文的這一句話似乎也是從遙遠的虛空裡傳來的,宋籬出神地望着院子裡明晃晃的陽光,大腦有一瞬的空白。宋籬把目光從門外轉到吳錦文身上,看到吳錦文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宋籬的雙手在膝上交握住,像是要給予自己力量一般地緊緊握在一起,好半天,他才低聲道,&ldo;我的事情總歸要自己做主。&rdo;離開董武也是,到時候若是要認回親人和他們在一起也是。他不想再一切都依附于人了,那樣,他會失去生命的生機。吳錦文轉開在宋籬身上的視線,端着杯子喝了口茶,兩人談得太久,茶水已經冷了,但是喝入喉嚨裡卻并沒有感覺到涼意。吳錦文因為宋籬的話想,宋籬還是心中隻有董武啊,他的家人找來了,他也要和董武在一起麼。吳錦文有些失望地離開了董武家。對于是否讓魏頤和宋籬相認,他此時動搖了。他這個人在這種事情上總是要講求三思而後行,權衡利弊,到最後才去實施的。這樣的穩重,在官場上是必須的。不過,還在吳錦文權衡利弊,下不定決心的時候,這世上總有人是任性妄為的性子,總要鬧出些事情來。梁雲連将宋籬放回家去,他還以為會看一場好戲呢。沒想到宋籬回家去後既不哭也不鬧。不僅是他,所有等着看一場好戲的人都落了空。董武家裡沒鬧出任何不和出來,隻聽聞宋小娘子病了一場,然後那個風塵女子被送到外面租的院子裡養胎去了。事情似乎就是這樣風平浪靜的過去了。那些看戲的外人沒得好戲看也就罷了,生活中還有别的閑話來做調劑,例如哪家在洪水臨城時遭了竊,懷疑是自家人引人入室幹的;還有哪家的鄉下親戚來投奔,帶來了個漂亮姑娘……如此等等,人們總是不缺打發時間的閑話。但是,宋籬沒和董武鬧,梁雲連心裡不痛快了。他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不痛快,他覺得大概是看不慣宋籬一個堂堂男兒扮女人給人當小娘子不說,現在被個風塵女子欺負到面門了,居然也沒有點男兒志氣,隻一回去就被怄病了。這種懦弱的表現簡直讓梁雲連罵娘。有種自己看上的人怎麼能夠這麼沒有種的憋屈感。他因為這種憋屈感而分外不快,本來宋籬的事情也與他沒相幹,不需要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但是,他腦子裡偏偏就時常想起宋籬的懦弱來,簡直有入魔了的感覺,不僅學會了發呆,還時常不明原因的發笑,當然更多是冷笑,或者闆臉,讓身邊一衆兄弟都知道了他不正常。然後,他身邊聰明的軍師馬上就猜測了原因,告訴他說,他是不是思春了,要給他們找個嫂子。梁雲連一邊将軍師給踹了一頓,一邊在腦子裡轉了數個心思。心想看宋籬那樣離不開他那個男人,不給下點猛藥,他就要永遠這樣懦弱下去麼?一個好好的男人,也并不像那些獻媚的男伶,怎麼就願意如此憋屈地扮成女人和男人過日子呢,甚至被女人欺負到面門了也不反抗一下。梁雲連當然沒想過宋籬的沉默隻是爆發前的甯靜罷了。梁雲連去了一趟京城回來,決定好好探探宋籬。不過,從他安排監視的人那裡得知,宋籬一直在家裡養病從沒有出過門。宋籬沒出過門,這簡直讓梁雲連驚了,心想那明明是個男人吧,難道真當自己是女人,大門都不踏出一步的嗎?梁雲連這人匪氣十足,這日就借故找上董武家門了。手裡提着的是宋籬上次被他扣下的包袱,裡面是宋籬的衣衫。事發天氣已近七月,一年中最熱的一段時間。宋籬日日在家裡,後院裡一株大的梧桐樹,讓董家并不遭受太陽暴曬,故而屋子裡也不太熱。宋籬每日不出門,又專心于自己的地圖研究,日子倒也不難過。他隻是覺得難為了杜氏,幾乎每天午後都得出門,說是去鋪子,其實是去那玉秋院子裡陪孕婦。這樣日日跑動,宋籬想即使杜氏這種精力充沛的人,也該是會厭煩的,他真想給杜氏提出來,讓她直接去玉秋那邊住着就好了,用不着為掩他耳目而這樣日日地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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