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麻糍呵炙糕~&rdo;&ldo;麻糍呵炙糕~~&rdo;伴随着小銅鑼的清脆的敲擊聲,賣麻糍的小販挑着擔子一聲聲叫賣着。那聲音低徊悠遠,在幽深寂靜的巷子裡穿梭流轉,隻把每個小孩兒的精神都吸引過來了。闵湘正在書房裡補一副客人送來的古畫,他那五歲多的兒子闵真如就推開書房門蹬蹬蹬跑進來了。他也不管他父親到底有多專注地在幹正事,隻一個勁去拉他的褲腿,邊拉邊喊,&ldo;爹爹,爹爹~賣麻糍糕啦~~賣麻糍糕啦~~&rdo;闵湘隻得把筆放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兒子,闵真如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充滿期待地把他望着,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嘴饞,闵真如一顆心日日地就用來想吃食來了,别的都沒有大興趣,隻讓闵湘又是無奈又是心疼,想自己小時候被丫鬟婆子圍着,家裡正是最鼎盛的時期,想吃什麼沒有,隻有别人求着他吃的,他自己卻是挑嘴得厲害。現下家裡落魄,他尚且要做補畫和給人畫赝品這種缺德事補貼家用,家裡哪裡能夠讓闵真如過什麼太好的日子,自從他出生,倒是一直跟着他在吃苦。闵湘心裡一酸,俯□把兒子抱了起來,道,&ldo;爹爹在忙,你顧奶奶沒在?&rdo;闵真如不要他抱,要下地去,&ldo;顧奶奶出門了,賣麻糍糕,賣麻糍糕~~&rdo;闵湘歎口氣,将他放下地自己走,隻是牽着他的手,道,&ldo;又要吃這些東西,過會兒還要吃晚飯不?你就喜歡甜食,小心牙壞了有得你疼。&rdo;闵真如卻不把父親的話當回事,緊緊牽着他的手,一個勁叫,&ldo;賣麻糍糕~~賣麻糍糕~~&rdo;闵湘哄着他,去一邊櫃子小抽屜裡拿了幾個銅錢,就往外走。闵真如看爹爹拿了錢,就知道要買糕他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他實在沒什麼大理想,有好吃地就成,哪裡像闵湘這個年紀時候就已經熟記詩書幾百篇了,還有神童之稱。院子裡的那樹紫藤開了還沒謝,一串串地挂着,迎着風,地下落了一層紫色花朵,淡淡的香味萦繞鼻端,沁人心脾。陽光從西天邊斜射過來,溫暖而幹淨的陽光,将隔壁院子裡那株高大的樹影也映過來,整個天地都在一種甯谧之中。在房間裡忙了一整天的闵湘此時看了看太陽,心裡也柔了一柔,放松下來。院子的大門關着,沒有插實,不過,五歲的闵真如依然打不開門,他看着父親把門打開,闵真如就自己爬過門檻,迫不及待地站在巷子裡往巷口張望。不遠處一家人家正在買麻糍,擔子就在那裡停着,那是一個小姑娘牽着她的小妹妹,看到闵真如往那裡望,那小姑娘就朝他招手,&ldo;小如兒,過來,姐姐給你吃。&rdo;她那小妹卻不願意,把小販稱好用紙包給她們的麻糍抱着就往自家門檻裡邁,她姐姐還正在付錢呢。闵真如看到,就瞪了那小妹妹一眼,對那賣麻糍的小販道,&ldo;賣麻糍~~賣麻糍~~&rdo;幾個人都被他逗笑了,闵湘無奈地糾正他,&ldo;說了多少遍,你該說&lso;買&rso;,不要說&lso;賣&rso;。&rdo;闵真如依然說&ldo;賣&rdo;,偏不說&ldo;買&rdo;,還強硬地重複兩遍,&ldo;賣麻糍呵~~賣麻糍呵~~&rdo;那小姑娘就笑話他,&ldo;小如兒,你去麻糍大爺家裡當孫孫,每天都賣麻糍。&rdo;闵真如扭頭不睬她,又拉他爹爹的褲腿。他爹爹把他抱進門檻裡去,道,&ldo;去竈房裡拿一個碗來,用碗裝。&rdo;闵真如不樂意,&ldo;就要紙包的,就要紙包的。&rdo;闵湘盯着他,&ldo;不去拿,就不買了,讓你顧奶奶回來做飯你吃。&rdo;闵真如隻好抿着嘴唇往竈房裡去拿碗去了。那是他自己的專用碗,木頭鑿出來的木碗,他摔不壞,放在矮櫃裡,趕緊拿了跑到大門口,賣麻糍的爺爺已經過來了,而且還逗他,&ldo;小公子要多少?&rdo;闵真如把自己的碗遞給他,&ldo;要一碗。&rdo;闵湘将銅闆遞給賣糕的大爺,道,&ldo;五文錢的就夠了,勞駕。&rdo;一文錢兩片,五文錢十片,大爺給裝進闵真如的碗裡,又遞給他,而且還笑着逗他,&ldo;小公子,數數看是不是這個數。&rdo;闵真如自己拿了一塊放進嘴裡吃,又仔細數了,道,&ldo;多了一片。&rdo;大爺已經擔着擔子準備往前走,敲了兩下鑼,笑呵呵地對闵真如道,&ldo;那是多送一片給你的。&rdo;闵真如嘴裡還含着東西,在父親的示意下趕緊說了一聲謝謝,聲音軟軟糯糯,長得也玉雪可愛,實在惹人喜歡。闵湘正把捧着碗的闵真如抱起來,就見斜對門的院子門打開了,一位年輕的白衣儒衫公子走出來,對賣糕的大爺道,&ldo;這裡也買。&rdo;對方該是發現闵湘看着他,就對着闵湘點點頭,笑了笑,道,&ldo;我是剛搬來的&rdo;闵湘于是也對着對方禮貌地點了點頭,道,&ldo;遠親不如近鄰,以後多關照。&rdo;對方盯着他懷裡的兒子看,道,&ldo;小公子長得玉雪可愛,是您的兒子?&rdo;闵湘神色淡漠,并不熱情,道,&ldo;嗯,正是。&rdo;對方臉上的笑沒停,而且還不斷打量闵真如,闵真如大方極了,一邊吃甜食,還對他笑着打招呼,&ldo;叔叔好。&rdo;對方看着闵真如道,&ldo;你好。&rdo;又看向闵湘,&ldo;真看不出公子是有家室之人了。&rdo;鄰裡間熱情是很正常的事,闵湘道,&ldo;在下姓闵名湘,潇湘之湘,不知公子貴姓?&rdo;對方趕緊拱手回應,&ldo;免貴姓姜,名簡,字初衍。&rdo;這兩人在這裡說話,賣糕的大爺也就等着,看兩人還要繼續,便先提醒了一句,&ldo;這位公子,您到底要糕不要?&rdo;姜初衍趕緊回答,&ldo;要,要。&rdo;但是找錢的時候,發現居然沒拿錢在身上,隻好讓大爺等等,他趕緊往院子裡進去了,一會兒拿了錢出來,卻是五兩的銀子,那大爺眼睛都愣了,&ldo;公子,這糕是一文錢兩片,您這銀子,老頭子沒法給您糕,老頭子這擔子還不值這錢呢。&rdo;姜初衍也愣住了,道,&ldo;這……這……我這裡正好沒散銀……&rdo;說着,就看向闵湘家門口,闵湘已經抱着他兒子進去了,院門虛掩着。大爺道,&ldo;要不,今日就給公子記在賬上,老頭子見天都過來賣,您以後再給錢也是一樣。&rdo;但姜初衍卻打斷了他,道,&ldo;不用,不用,你老先等等,容我去鄰家借點銅闆來。&rdo;說着,就往闵湘家裡跑。闵真如自己端着麻糍吃了兩片,就拿着要喂他爹爹吃,&ldo;爹爹,你吃~吃~&rdo;闵湘把他放到地上,道,&ldo;我不吃,你自己吃,不過,隻能吃五片,其他的留在那裡,不聽話,下次不給你買。&rdo;闵真如嘟嘴巴,端着碗往屋裡走。闵湘要回書房裡去繼續做事,沒想到院門卻被推開了,剛才那位姜公子朝他笑道,&ldo;家裡仆婦出門了,我正好不知銅闆放到了哪裡,要買那糕,又沒銅闆,隻好過來叨擾,借一點應急。&rdo;闵湘道,&ldo;你且等等。&rdo;然後就進屋裡去了,一會兒拿了二十枚出來給姜初衍。姜初衍看着他遞過來的手,白皙幹淨纖長的漂亮手指,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沉耽,然後趕緊接了,又道了謝,&ldo;等我家仆婦回來,就來還你。&rdo;闵湘送他出去,&ldo;鄰裡之間,互相照顧乃是應當,不急不急。&rdo;他的語言一直客氣,神色卻又一直冷淡。姜初衍不由多看他,心裡有些沉沉的,其實當年吳湘也是這樣。姜初衍買了一大包麻糍糕,坐在房間裡把那麻糍糕看着,這種麻糍糕,是用糯米做的,之後還用油煎過,聞着也還挺香。不過,他以前還真從沒有吃過,他看着這玩意兒,就想到剛才的闵湘,和他記憶裡的吳湘并不如他最開始期待地那麼像,但即使如此,已經讓他欲罷不能了。七年的等待,等來一個和他相像的人,能夠一解相思之苦,已經能夠稍稍安慰他了。☆、回憶容簡撥弄着桌子上從闵湘那裡借來的沒有用完的銅闆,似乎這上面還留着對方的氣息。窗外夕陽的光輝将院子裡的樹木都染成了紅色,而他的思緒也随着那光回到了久遠的過去。容簡,是先皇的第三子,他的母親姓姜,是一個品階不低的妃子,不過長得并不漂亮,隻是中人之資,在美女如雲的皇宮裡,自然不能博得皇帝的歡心,更甚者,從吳妃雯娴入宮之後,因她端方美麗冠絕後宮,性格又溫柔體貼,還琴棋書畫皆精,先皇就獨寵她,宮裡的其他妃子基本上都失寵,而且後來姜妃娘家還出了事,于是越發被先皇嫌棄,姜妃本就不是豁達的性格,郁郁寡歡,身體便不好,她在容簡幼年時就過世了。先皇沉迷酒色,根本不管自己兒子,可想而知,容簡小小年紀在宮裡沒有倚仗的日子很不好過。雖然有被托付給另一個嫔妃撫養,對方即使想對容簡好,在後宮裡也無權無勢,更何況她自己還有個兒子,故而對容簡也隻是面子上的照拂罷了,并不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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