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回匝地金聲初度曲
時值九月,一年之中最難熬的炎熱季節到底過去了,大地動之後的生民,終于還是沒有躲過另一場浩劫,兩京一十三省,絕大多數地區爆發了可怕的溫病,直到京裡密使的到來,才避免了更多的人畜死亡——他們直接向各地派送杏林妙手,配備各類奇藥,拯救了無數生靈。
襄陽,以區區一縣之力,不僅率先戰勝溫病,更組織黎民百姓,重建家園,再耕荒田。這誠然是靠了朝廷的靈丹妙藥,但更多的靠着這樣一位一心為民,才智超群的父母官——馬仁寬。
馬大人政績彪炳,已經上達天聽,恩旨越過了吏部,省府各級,直接發到了襄陽縣,限他十日之内交割公文印信,回京另有重用。一縣生民在不舍與痛苦之中,還是送走了他們頭上的這片青天。
而時任錦衣衛指揮同知的陳璋,為了閑雲莊的血案頂着上命在襄陽城内盤桓了數月後,終究一無所獲,不得不領着新任務進京,他的新任務,便是護送這位馬大人平安到京。
除過宗室皇親外,錦衣衛以往護送的多是犯官人證,對于陳璋來說,護送未犯國法王律的現任官員進京,這還是頭一次。
眼前的這個為馬大人,陳璋并不陌生,當年登豐樓詞案發時,他便已經名蓋京華其後沉浸了是十年,這位馬大人便又東山再起,再一次撐得起轟動天下了。
陳璋就在錦衣衛,見慣了文臣風骨名士風流,手上也早已經沾滿了清流學士的鮮血,既已入了錦衣衛,此生注定是鷹犬爪牙,到了來,至多被人稱一聲“屠狗将軍”,便算是祖上積了陰德。但對于這位倔強耿直的馬大人,他頭一遭兒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敬佩,原來讀書人也能活成這樣。
馬大人絕無排場,非要嚷嚷着騎驢進京,後來為照顧錦衣衛與天家的顔面,才雇了輛馬車,攜老妻與随從二人,打點了行囊匆匆上路,一十四人,取道北上。
途徑許昌附近,半道上有一個半大小子橫在路上,陳璋既命人挪開,卻不料馬大人的随從班頭趙勇早就報告了馬大人,馬大人知是一個半大孩子,便叫停了車馬親自下來查看。
隻見一個渾身血迹斑斑的半大小子奄奄一息,馬大人慈悲大發,招呼着手下擡上了馬車,又是清洗傷口,又是吩咐停車架火取水熬粥,折騰了半天之後,眼見進不了許昌,全然不顧錦衣衛的勸阻,死活便要就地過夜,虧得錦衣衛的威名,這才連夜叫開了城門,又見這個孩子可憐,便隻得破例到官驿宿下,又吩咐随從連夜找來了郎中。
馬大人的糟糠原配也是個善人,親自下廚燒水,要為他擦洗傷口并滿身的污穢,給他擦洗完畢後,又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接着又去喊班頭趙勇,嚴令他無論如何也要将這孩子救活。
不想這動靜吵得隔壁的陳璋實在無法入睡,陳璋極不情願的推開了門來,對馬仁寬道:“馬大人,災禍接二連三,這世上可憐人多了去了,你莫不是都想就活不成?”
馬仁寬聽了不悅,哼道:“但教馬某遇上,便要傾力救活!”陳璋見他仰起頭來吹胡子瞪眼堅決之外倒有幾分滑稽,挽袖道:“要我來看看!”說着就去歎息把脈。
馬大人見了平日不可一世的錦衣衛首領居然親自動手,立時松了筆挺的脊梁骨,反而多了一份上下尊卑來,拱手立在了一旁,斜眼瞧着陳璋把脈捏筋。
陳璋略一把脈也大吃了一驚,喃喃道:“奇怪呀奇怪!”馬仁寬問道:“敢問陳……陳大人,哪裡奇怪啦?”陳璋一捋颔下鋼髯,鼻孔出氣道:“這個娃娃是受的刀劍外加拳腳之傷,按理說早該死了,可脈搏尚算沉穩,還有救!還有救!”
馬仁寬聞言大喜,道:“想不到陳大人還會回春妙手!”陳璋擺手笑道:“幹我們這一行的,哪天不是刀頭舔血,不會一兩手還敢跟人玩刀子拼命?再說了,陳某是個練武人,這經脈氣血之道,本就是小把戲。馬仁寬問道:“陳大人,依你看,該如何施救?”
陳璋又上手把脈,沉聲道:“這個娃娃定是個武林中人,且根基相當了得,要不然早該死了……”說着他扭過頭來,咧嘴道:“馬大人當真要我救他?”馬仁寬被他問地莫名其妙,回道:“這是自然!哪有見死不救之理?”陳璋笑道:“陳某可是聽說了,馬大人是素來瞧不上舞刀弄槍的武林中人的,好像還說過什麼武林中‘人結交強盜,設财役貧,豪暴侵淩孤弱,恣欲自快,雖非朋黨宗強比周,其惡猶過之’,不知道這話裡,有沒有将我陳某這個武林中人也算進去啊?”
馬仁寬聽了雙臉漲紅,一時竟也無言相對。陳璋見了他這副窘相,哈哈一笑,扭過頭去一手扶起那個半大孩子,一手在他胸前發力運功一陣揉搓,半晌之後,那半大小子嗆出了幾口黑血,陳璋再一把脈,道:“要他好好睡上一覺,明日一早,再請大夫來開個房子,不幾日便會好了。”說着轉身掩門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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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仁寬又替那半大小子擦去了嘴角的血漬,扶他睡好,替他蓋好了被褥,這才轉身去睡。
第二日一早,這個半大小子活了過來,馬仁寬與老妻喜出望外,即命人請來大夫開方拿藥,又耽擱了一日。
經陳璋的妙術救治,又服了兩次湯藥,這個半大小子兩眼終于有了光芒,馬仁寬耐着性子再三詢問,這個半大小子隻是搖頭點頭,始終一言不發,趙勇沒了耐心,嘟囔道:“老爺,他莫不是個啞巴吧!”馬仁寬望着這半大小子的雙目,覺得他甚惹人憐,厲聲道:“他縱是個聾子啞巴,老爺也要帶着他上京。”
左右勸他不住,又壯着膽子來請陳璋等人勸說馬大人丢下這個累贅,馬仁寬來了脾氣,别人越是勸阻,他越是不肯抛下這個半大小子,陳璋等無奈,隻得依着馬仁寬将這個半大小子帶到了京城。
雖是一路山水颠簸,但這個半大小子在馬仁寬夫婦的悉心照料之下,這個半大小子終于好了個大概,但确實口不能言,趙勇不時地埋怨老爺撿了個啞巴,但還是出處照料與他。
進京之後,馬仁寬照例到部述職,未及等來上命,便又有恩旨賞賜宅邸安排仆役,馬仁寬宦海沉淪,想到自己去朝已逾十載,如今又蒙恩榮,一時感慨萬千。
當夜,就有大小官員遞來名刺,多半聲稱是當年故交同窗,并在登豐樓擺下酒宴,要為馬大人接風,馬仁寬已經人老穩健,當下命人一一回絕。
一連十日不見宣召,馬仁寬心下又忐忑起來:此番進京,前有錦衣衛專門護送,後有恩旨賞賜宅邸,頗有重用之勢,但又為何遲遲不見宣召?聖上究竟何意?
馬仁寬,正獨自坐在書房裡思量,這在這時那半大小子端了茶水推門而入,馬仁寬見他這幾日同其他下人一半掃地端茶,忙裡忙外,覺得他是個知恩圖報之人,便笑着沖他點頭,并喊來官家當堂吩咐,今後就安排這個啞童專為他掌燈研磨,做個貼身的童子,那小啞巴當堂涕泗橫流,感恩不住。
又過了數日,内侍前來傳值,命馬仁寬暫任禮部侍郎,會同宗人府等專司公主下嫁事宜,馬仁寬心中的一塊巨石終于落地,便安安心心到吏部上任。
此次下嫁的是當朝皇帝的愛女崇甯公主,崇甯公主新婚一年,原來的驸馬都尉便因病辭世,據說皇帝對崇甯公主極為寵愛,便又令他二次下嫁,而這位驸馬爺,也已經年近四旬,乃是個因功禦賜的國姓爺。馬仁寬去朝十數載,對這些風言風語自也不敢過多聽聞,但也架不住同僚這幾日在耳邊聒噪,還是斷斷續續聽了個大概。
議論多了,馬仁寬便充耳不聞,隻低頭安排人先會同司禮監、欽天監測算新驸馬的生辰八字,再差人到國子監,同國子監一道安排驸馬學習演禮,這幾日又會同工部、宗人府要員一同視察了敕造的崇甯公主府,安排金銀緞匹等入府,忙得不可開交。
總算等到一切準備停當了,這一日公主告别了皇帝皇後,由皇帝親自送出了東華門,才算是新娘子出閣,移到了公主府居住。
眼見次日便是吉日,馬仁寬算是松了一口氣,正要拖着疲憊回府歇上一歇,會同辦差的司禮監幾個太監卻死活要拉着馬仁寬慶賀一番,馬仁寬雖然剛直,但如今再度還朝,雖有謹慎小心知心,并不想與他們過多接觸,還是礙于他們司禮監太監的身份,便順路将他們幾個請到了府中。
領頭的太監姓錢,是個極為精明的人物,像是也聽過馬仁寬昔日“左楊右馬”的名頭,對馬仁寬極為客氣。馬仁寬不敢怠慢,當下吩咐老妻親自下廚烹調招呼,又喊來精明能幹的小啞巴前來伺候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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