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中國的詩歌還能起死回生嗎?
你沒有讀錯這個小标題。其實早就有人說:詩歌死了。其實,何止是詩歌死了,在中國,整個文學也已經瀕臨死亡了。小說沒人讀了,人們經常通過電視連續劇才知道有這麼本小說。作家幹脆直接寫連續劇劇本得了。連書也奄奄一息了。再下去,紙張隻能用來做廣告海報或者包裝物了。何況是詩?詩比小說去世得還要早一些。
說詩歌死了,隻須這麼看就行:在顧城悲劇之後,總算還有一個海子;然而在海子90年代初去世後,再也沒有出過一個家喻戶曉的詩人了(當然,初期還有個汪國真,但汪國真現象是個“臨時的意外”,有點象詩的回光返照)。而在二三十年代和八十年代,那可是層出不窮的呢。也可以說,中國詩歌随着海子的死就已經死了。當然,這二三十年來,有些用下半身或者下半身産物還能引起一些關注,但那些關注自然都是一現而逝的芸花,至少對廣大的民衆而言。當然,許多年輕過的“老詩人”還健在,比如席慕容,北島,舒婷,但有多少人還知道,還讀到他們新寫的什麼詩呢?當然,有些新的中的詩人還會冒出來,但有幾個人關注呢?
可是,誰說詩歌死了?
早在十多年前,我就看到過一位文學評論界的大佬說的:據初步估算,中國至少有上億人在寫詩。也有人說:中國寫詩的人大概在二百萬到五百萬之間。這些都是估計。比較可靠的是:《詩刊》副主編李少君對記者說:在他看來,寫詩的人非常多,“我們有個《中國詩歌網》,每天投稿的人就有兩千多。”也就是說,每個月約有6萬人,每年約有70萬人投稿。而我熟悉的寫詩的朋友裡,就沒聽說誰給《中國詩歌網》投稿的。如果十個人裡有一個每年會給《中國詩歌網》投一次稿,那至少有700至1000萬人在寫詩吧?如果1000萬人裡有700萬不是每年重複投稿的,那麼投稿的總人數的百分之七十應該乘上5(年)或者10(年)吧?說十個人裡有一個給該網投過稿,無論如何是多說了的。如果說100個人或1000個人裡面有一個投過稿,其實并不過分。這數字就更大了。不管怎麼說,中國寫詩的人數是非常多的。照這麼算,幾千萬至少是有的。也許說上億也并不誇張。而這其中還會有相當多的人在寫舊體詩詞。
這麼多人在寫詩,詩歌又怎麼會死呢?它分明活蹦亂跳地活着呢。
詩歌活着,但它已經不再是活給别人看的,或者不是能夠把詩人寫成大詩人的那種物件了。看到各個群裡都有人說:就把寫詩當成娛樂吧。這種娛樂,又不用花錢,高興了就好,能在一個小圈子裡讓朋友們看看,甚至獲得幾個贊,就可以了。
可我還是要說:詩歌死了,因為可以一舉讓廣大民衆争相傳頌的詩歌死了,寫詩可以把自己寫成大詩人的詩歌死了。從這個角度看,詩歌确實是死了。
這就回到這個小标題了:詩歌還能起死回生嗎?我的答複是:可能性是存在的。我認為做以下三個動作,就有可能實現這種可能性。
第一個動作是“等待”。我們處在網絡和信息瘋狂的時代,可是在日本和德國等國,還有很多人在讀書,包括讀詩。我相信,會有一天,人們會重新有放緩生活節奏,加深生活内涵,提高文化生活質量的需求。畢竟每個時代都在變化着。我們這個時代變得更快。
第二個動作是,不管我們現在能及于多少讀者聽衆,是自我娛樂也好,小範圍相互鼓勵也好,喜歡寫詩的人還是要盡量寫好,寫出最好的詩來。或許哪天就被大衆接受了。這麼巨大的人數在寫詩,我相信肯定有不少人寫的是精品,甚至是劃時代的精品。盛唐時,全中國人數也就五千萬,經動亂等摧殘,唐末時隻有兩千萬人了。而我們中國現在寫詩的人就有至少上千萬,甚至幾千萬,也可能真的上億。唐代能出那麼多傳世好詩,現在有跟唐代居民人數一樣多的寫詩人,難道就沒有那麼多好詩被寫出來嗎?比如,我剛從詩友那裡得知有一位叫周建好的詩人,他寫的拟人化的小詩真的很精彩。放在唐代,這樣的詩完全有可能進入“三百首”。可能有許多同樣寫得好的人還沒有周建好那樣小有名氣的機會呢。一些比較大的文學媒體恐怕也要提高審核的水平,尤其是審核的方式了。每天2000多首詩湧來,也許大多數詩會看都不看地被扔掉(這個工作量确實也太大了)。而偶而看到一首平庸的,覺得這個東西合口味(比如屎尿),于是反倒給發表了。
第三個動作離我們就很近了,那就是我的一個提議:加強詩歌與流行歌曲的合作。我在下面做了兩個“選集”,一個是20首百年最佳現代詩歌,一個是10首百年最佳歌詞。許多寫詩的人看不起歌詞。其實這裡有一個很大的誤區。
首先,許多寫詩的人可能認為歌詞是用來娛樂和讨好大衆的,是俗的。其實,百年來,在現代詩發展的同時,現代歌也在蓬勃地發展。今天,現代詩已衰竭,現代歌仍在蓬勃。這麼強而且顯然越來越強的生命力,是因為歌裡有許多詞曲俱佳的好東西。詞曲不可缺一。一個不佳,另一個也不會好。比如《送别》(長亭外,古道邊……)已傳唱百年,曲子固然好,但歌詞也極好。比如搖滾歌手崔健,他的歌詞《一塊紅布》就被有些現代詩歌精選集選入。如今,詩人們的新作難以再家喻戶曉,但方文山、李健、陳玉貞這些詞作家卻風頭正勁。他們的歌詞寫得好,是一個重大原因。歌詞也是詩,這個道理其實跟古代的律和絕是詩,但詞和曲也是詩,是同理的。在現代歌曲(流行歌曲)初期,民國時期,有許多着名歌詞本來是作為詩寫出來的,隻是被譜了曲後,詩變成了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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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前面我也說到過,通俗化其實是一個寶貝。晦澀的詩自然不乏佳作,但難以成為最佳。被人們列在現代詩歌百強或十強裡面的,可以說就沒有晦澀的。李商隐固然是一位偉大的詩人,但他還是不能超越李白杜甫,而且他的佳作中最被叫好的句子(比如“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恰恰是廣大民衆最能夠看得懂的,“心有靈犀”還成了成語。李金發在二三十年代作為象征主義的中國代表名氣不小,但現在的人有多少讀過他的詩呢?現代派做了很多減法,但如果能夠減去一些深奧,多一點通俗化,才能出真正的佳作。
第二,古代的詩詞能夠傳代,跟人們能夠背誦其中許多首相關,而現代詩歌則幾乎無法背誦。但是有了現代的歌,這個問題其實就迎刃而解了。許多歌已經傳唱了幾代人了。一首好的現代詩能譜上曲,如果曲譜得好,這首歌能走紅,那就更能傳代了。
第三,詩與歌緊密合作,我認為是詩(包括現代詩和新格律詩)走出困境的一條捷徑。海子的詩我之前讀過一些,但他的《九月》卻是我在看綜藝節目“中國好聲音”時第一次“聽到”的,一下子就震到了我。曲作者吃透了海子,寫得是那麼的凄遠,那麼好聽。“一個叫馬頭,一個叫馬尾”,這麼普通的句子,被歌者唱出來,卻繞梁三日。
其實,現代好詩有許多已經被譜成了曲,成了流行歌曲。網上查了一下,發現數量很大。簡單地把網上的幾個帖子拷在下面,不整理了:餘光中的《鄉愁四韻》《鄉愁》,楊弦譜曲。李雙澤那首着名的《少年中國》,原詩來自蔣勳。鄭愁予的《錯誤》,李泰祥和羅大佑都譜過曲。徐志摩的《我不知道風在哪個方向吹》《再别康橋》《偶然》都曾被譜曲演唱過。海子的《九月》,張慧生譜曲;《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胡畔和冬子都譜曲演唱過。顧城的《墓床》,萬曉利唱過。小娟&山谷裡的居民的專輯《C大調的城》裡唱了顧城的《懂事年齡》、《提示》、《有時,我真想》、《海的圖案》、《年夜》、《我要去見她》、《祈願》、《月半》、《求畫》、《不是再見》、《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不得不提尹吾,他改編過很多詩人的詩歌,《請相信》改編自舒婷的《這也是一切》,《或許》來自舒婷的《送友出國》,《我不相信》出自北島的《回答》,《各人》就是梁曉明的《各人》。劉東明唱過小引的《西北偏北》。怎麼能不提這張專輯:甜蜜的負荷。全部改編自吳晟的現代詩。這可能是台灣indie音樂界陣容最強大的一次合輯:羅大佑、胡德夫、林生祥、濁水溪公社、陳珊妮、黃小桢、張懸、929樂團與黃玠羅大佑是喜歡改編現代詩最好的音樂人之一。他改編過的包括餘光中的《鄉愁四韻》、吳晟的《吾鄉印象》、徐志摩的《歌》,以及鄭愁予的《錯誤》等。實際上,羅大佑本人的很多詞作,算作是現代詩也不為過
如果詩與歌能更緊密地合作,作曲者若能更多地到詩裡去找詞,音樂家和詩人若能有更多的接觸,聯誼,中國詩歌也就不用光是仰着脖子等待“那一天”了。詩人倒也不必為成歌而寫詩,努力去寫,用心去寫就好。詩歌大媒體們和文化公司們甚至電視台們也應該并能夠去推動這種交流,包括開展推動詩曲結合(比如曲找詩或詩找曲)的競賽活動和綜藝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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