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呢?皇上大概得半夕好睡,也得等着被驚醒吧。他卻是想岔了,赫連沛其實沒睡着,他半夜裡突然醒過來,也不知夢見了什麼,就有些心悸,一邊的美嫔坐起來,慢慢地給他揉着胸口,他卻再睡不着了,問了時辰,想着喜公公快回來了,便睜着眼等着。喜公公快要四更的時候才回宮,這司禮太監出身的公公是宮裡的老人了,回來的時候卻是發絲淩亂,幾乎連滾帶爬。赫連沛一下坐起身來,叫宮女美嫔都下去,這才從床上探出半個身子,問道:&ldo;怎麼了?那蔣征膽敢抗旨不成?&rdo;喜公公急喘了幾口氣,撲到在地上,顫聲道:&ldo;回皇上,老奴……老奴半路遇上一群黑衣的刺客,纏鬥良久,不知是何來路,功夫很了得,本以為就見不着皇上了,誰知突然來了一聲哨子,刺客們便這麼撤走了,老奴不明所以,也不敢耽擱,便繼續啟程去追蔣大人,本打算城南四十來裡的地方正好是縣郡之間,乃少有人煙,老奴尋思着在那地方攆上他們,給蔣大人留點面子,完事後令其家眷接着走便,也能掩人耳目……誰知,誰知……&rdo;赫連沛急得咳嗽了一聲:&ldo;怎了啦?&rdo;&ldo;蔣大人一家上下幾十口,全死在荒廟裡啦,連随行的牲口都沒放過。&rdo;赫連沛一驚,随後猛地抓起床單,手指攥得太緊,以至于都顫抖起來:&ldo;你說……你說什麼?&rdo;&ldo;皇上,蔣大人全家不明不白地都死在荒廟裡了,刺客連屍首都不曾處理幹淨,旁邊有個淺坑,不知是不是刺客們沒來得及,蔣大人他們就那麼……就那麼晾在了……&rdo;赫連沛回手将玉枕抄起來,一下砸在地上,玉枕被他磕掉了一個角,發出一聲脆響:&ldo;……畜生。&rdo;他低低地從喉嚨裡擠出兩個字,無力地靠在床頭:&ldo;畜生哪!&rdo;喜公公不敢多言語一聲,隻跪在一邊,半晌,赫連沛才低低地道:&ldo;傳令,連夜去二皇子府……給朕查抄!&rdo;各處兵荒馬亂,京城裡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一宿睡下去,世外桃源景七每日早晨照例去早朝上轉一圈,之後若是沒事辦,基本上也是自己出去轉一圈,沾點子胭脂酒味才肯回來,中午小睡一覺,下午有時候烏溪會過來,有時候沒人來,就一覺一直睡下去。沒人知道他那腦子裡會過多少東西,反正看起來總是有些懶洋洋,十分睡不醒似的。到了晚上,才稍微精神些,有時候去周子舒那裡,有時候自己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看些東西,一般不叫人進去伺候,除了偶爾平安進去續茶研磨,别人便不怎麼接近了。王府的下人十分松散,平日裡偷懶耍滑,便是被景七或者管家平安瞧見,也多半睜隻眼閉隻眼。這些年,除了那一次出門遇刺回來整頓過一次,除了被平安啰嗦煩了,旁人便是連句不好聽的話,都沒這個幸運從王爺嘴裡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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