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馬嘶傳來,一支絢爛的鐵箭破竹似的橫空而過,隔着厚厚的鋼闆,直接将抓住了長庚的蠻人釘在了矮牆上。矮牆無法承受重甲的重量,稀裡嘩啦地塌了,長庚狼狽地跌坐在一片廢墟裡,聽見天空中傳來一聲穿透力極強的鷹唳,他應聲望去,隻見兩個巨大的黑影在空中盤旋着,居高臨下地将蠻人世子的十八鐵漢全籠罩在長弓鐵箭範圍内。蠻人世子猝然擡頭,瞠目欲裂:&ldo;玄鷹!&rdo;不遠處一人應道:&ldo;可不是嘛,好久不見,玄鐵三部問世子殿下安好。&rdo;那聲音熟悉得長庚周身一震,他跪在石磚和瓦礫的廢墟中,難以置信地看向那身披輕甲、禦馬而來的人。那人穿的是最輕的甲,是專門騎馬用的,全身上下不過三十斤,又叫做&ldo;輕裘&rdo;。他沒有帶面罩,連頭盔都漫不經心地拎在手裡,露出一張誤闖過長庚夢境的臉,眼角的朱砂痣紅得灼人。葛胖小蹲在牆頭晃了晃,差點一頭栽下去,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ldo;娘親……你不是我十六叔嗎?&rdo;&ldo;是啊,大侄子,&rdo;&ldo;沈十六&rdo;毫不在意地縱馬向前,好像敵陣全然不在他眼裡,他傲慢地從腰間抽出一把割風刃,将那蠻人的屍體撥開,回頭沖牆頭上的葛胖小笑罵道,&ldo;小兔崽子,當街遛鳥,你倒也找片樹葉遮一遮。&rdo;葛胖小連忙羞答答地伸手一捂。長庚卻死死地盯着他,一時間忘了自己身在何方。&ldo;沈十六&rdo;迎着他的目光,翻身下馬,微微彎腰,遞給長庚一隻手:&ldo;臣顧昀,救駕來遲了。&rdo;卷一北雁不歸☆、收網顧昀其人,天生沒有什麼虛懷若谷的好性情,縱然年少時那點輕狂已經被西域黃沙磨砺得收斂了起來,内在本質也依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他桀骜不馴,目下無塵,這些年來,别人贊他也好、罵他也好,他都從未往心裡去過。然而清晨裡,化名沈十六的顧昀窩在廚房裡躲懶喝酒,驟然聽見沈易說長庚臨他的字時,那一刻他心裡的滋味竟是無法言說。顧昀有生以來頭一遭感到惶恐,恨不能再生出幾對不中用的耳朵,逐字逐句地聽清長庚說他寫得是好是壞,又暗暗擔心自己功力不夠,會誤人子弟。這大概就是每個做父親的,頭一回偷聽到孩子說&ldo;我将來要成為像我爹一樣的人&rdo;時的動容吧。沈易問過他,要是長庚恨他怎麼辦?他當時大言不慚地撅回去了‐‐其實完全是吹牛的。顧大帥在千軍萬馬中從容不迫地亮了相,撐着一臉波瀾不驚地看向他的幹兒子,期待着能看到一點驚喜‐‐哪怕驚大于喜都行,不料長庚隻給了他一臉哀莫大于心死的空白。他便披着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皮,心裡&ldo;咯噔&rdo;一下打了個突。顧昀想:&ldo;完了,這回真生氣了。&rdo;有那麼一種人,天生仁義多情,即使經曆過很多的惡意,依然能艱難地保持着他一顆搖搖欲墜的好心,這樣的人很罕見,但長庚确确實實是有這種潛質的。他眨眼之間遭逢大變,沒來得及弄明白自己黑影幢幢的身世,又被卷入北蠻入侵的混亂裡,然而盡管他對前途滿心彷徨,對境遇充滿無力的憤怒,對來曆不明的沈家兄弟也是疑慮重重‐‐可他依然想着要救葛胖小,也依然無法克制對始終不見人的&ldo;沈十六&rdo;牽腸挂肚。一路上,長庚無數次地想過:現在滿城都是殺人如麻的蠻人,沈先生又在這裡,他那邁個門檻都要邁半天的小義父怎麼辦?誰保護他?誰送他出城?萬般憂慮,都在他聽見&ldo;顧昀&rdo;兩個字的時候化成了飛灰。長庚忽然之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十六‐‐顧昀了。這有多麼的可笑。名震天下的顧大帥怎麼會是個聽不清看不清的病鬼呢?用得着他惦記嗎?再說,顧昀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小地方?本應遠在西域的玄鐵營為什麼能這麼迅速的集結?那個蠻人世子究竟是打了個出其不意,還是一腳踩進了别人給他挖的坑裡?這些念頭從長庚腦子裡煙花似的乍然而起,又流星一般悄然滑過,他一個都懶得去深究,隻是心口疼‐‐因為自己婆婆媽媽地牽挂了那麼久,原來隻是自作多情加上自不量力,長庚已經過早地知道了什麼叫做&ldo;恐懼&rdo;和&ldo;心寒&rdo;,也感受過絕望和瀕死,單單不知道&ldo;尴尬&rdo;二字居然也能讓人肝腸寸斷。顧昀見他紅着眼眶不應聲,總算從爛透了的良心裡扒拉出了一點内疚,他歎了口氣,在諸多敵軍衆目睽睽之下,旁若無人地單膝跪下,小心地将那鋼腿從長庚的傷腿上摘了下來,覆着一層輕甲的手掌輕輕地按了幾下,說道:&ldo;腳踝脫開了,不礙事,疼嗎?&rdo;長庚一聲不吭。這孩子平日裡雖然也跟他撒嬌怄氣,卻什麼都會想着他,此時忽然用這麼陌生的眼神盯着他,顧昀心裡忽然有點後悔。不過隻後悔了一瞬。鐵石心腸的安定侯很快就想開了:&ldo;事都都辦到這份上了,後悔有個屁用。&rdo;于是他喜怒不形于色地低下頭,一臉漠然地捧起長庚的傷腿,連聲招呼也沒打,一拉一扣,就合上了他脫開的關節。長庚周身猛地顫抖了一下,沒叫疼。大概此時此刻就算别人捅他一刀,他也是不知道疼的。顧昀把他抱起來放在馬背上,發現自己對付不了幹兒子,隻好起身轉而欺負蠻人。他下馬、面見、接骨一系列動作連頭也不擡,好像周圍那些披甲執銳的敵甲都不存在,可一時片刻間,竟然也真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也許單單是帥旗上的&ldo;顧&rdo;字,便已經能讓草原狼們聞風喪膽了。蠻族世子看他的眼神就像狼王盯着殘殺過自己同族的獵人,仇深似海,戒備過頭。十四年前,顧昀的親爹就是殺遍十八部落的總指揮,狼王‐‐也就是這位世子的爹,至今靠兩條嶙峋可怖的假腿走路,全是拜顧老侯爺所賜。世子不缺心眼,連長庚一個小孩都能在心亂如麻中隐約想明白的事,他當然不可能反應不過來,一見顧昀,他就知道大勢已去了。仿佛為了如他所願,不遠處傳來一聲尖鳴,一個慘白的信号塔鑽天猴似的沖上半空,炸了個青天白日。而後七八條玄鷹的黑影好像暗色閃電,紛紛落在巨鸢上。玄鷹是巨鸢最大的克星,那些蠻人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批鋼甲,不過是初學乍練,樣子唬人,哪裡是出神入化的玄鐵營對手?顧昀好整以暇地收回目光,用他那特殊會找揍的語氣說道:&ldo;狼王葛圖那手下敗将怎麼樣了?身子骨還硬朗吧?&rdo;方才沈易即便是當面問責、對面開打,也始終是客客氣氣的,一派有理有據的大國風度,蠻人世子一時沒能适應顧大帥這種路數,一口老血險些讓他哽出來:&ldo;你……&rdo;顧昀:&ldo;早聽說十八部出了個野心勃勃的世子,還弄出個什麼&lso;蝕金&rso;計劃,不是我說啊,世子,就你們也想一口吞下大梁?還真有不怕撐死的。&rdo;蠻人世子的臉色這回真變了。&ldo;蝕金計劃&rdo;是天狼部絕密,也是這位&ldo;熒惑&rdo;世子接管天狼實權後,一手謀劃的‐‐大梁的鋼甲與蒸汽技術突飛猛進,天狼部在這方面錯失先機,十來年中被打得幾乎沒有喘息餘地,哪怕是力能扛鼎的絕世高手,在如今已經改造成熟的重甲和鐵鸢兵面前,也不過是螳臂當車,世子熒惑腦子很清楚,想報仇雪恨,靠打硬仗,絕對是癡人說夢。除非大梁從裡面爛出來。大梁雖然地大物博,偏偏沒有成規模的紫流金礦,紫流金乃是國之命脈,不得有任何閃失,因此朝廷明令禁止民間倒賣,違令者以&ldo;謀反&rdo;論處,倘若被抓住了,誅九族都不新鮮。民間各種民用火機傀儡所需動力,須得帶着由當地父母官、名紳、舉人等有頭有臉的人物出具的保函,到朝廷專門的皇商旗下的店鋪買次一等級的紫流金。但紫流金暴利,黑市屢禁不止。所謂&ldo;人為财死,鳥為食亡&rdo;,肯為錢掙命的亡命徒自古以來要多少有多少,隻是單有亡命的心,找不到貨源也不行。最早的黑市&ldo;金商&rdo;都是親自跑到草原碰運氣的,有運氣的萬中無一,大部分都死在半路了。天狼部瞄準了大梁黑市,豁出血本,不息殺雞取卵,每年挖出大量紫流金,繳足歲貢之後,用額外的紫流金賄賂邊陲将士,逐個擊破,這便是&ldo;蝕金&rdo;。這事七八年前就開始緩緩推行,到後來,蠻人與落腳雁回小鎮的胡格爾取得聯系,雙方裡應外合,經過這些年的鋪墊,世子熒惑自信,北疆一線邊陲重鎮中,沒有他的手伸不到、眼看不見的地方。可此事天知地知,主犯知道,顧昀又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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