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傷筋動骨一百天,顧昀被從死人堆裡刨出來,連死再活,統共也不過大半個月的光景,别說是個人,就算鋼甲壞成那樣,等閑都沒那麼容易修好,顧昀請命去西北的時候,雁王當庭就急了,差點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跟他吵起來。連李豐那&ldo;不給牛吃草,專讓牛幹活&rdo;的破皇帝都有點過意不去。可是這時候必須有個人重整玄鐵營。西洋人圍京不成,半死不活地占着長江以南,必定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照應他們那幫寒酸窮鬼盟友,西北一線現在有亂七八糟的西域聯軍,有北蠻十八部落,本來就不能算是鐵闆一塊,若能扭轉西北戰局,解決眼下最迫在眉睫的紫流金問題,那麼把洋人打回老家去也是時間問題。千軍易得,一将難求,顧昀非得親自去不可。最後依然是陳輕絮出面解決了這個問題,她異想天開地用了一種特殊的鋼闆,讓靈樞院趕制出來,能嚴絲合縫地扣在人身上,将顧昀沒來得及長好的骨頭固定住,這樣便給他做了一套人造的鋼筋鐵骨。雖然穿上以後滋味實在不怎麼樣,但好歹能保證他看起來依然來去如風。沈易歎道:&ldo;我說大帥啊,快把你那天大的心收一收吧,你到底打算怎麼辦?&rdo;顧昀專心緻志地在胸口放舟,給他裝聾作啞。沈易見此人又耍這手賴,立刻應對有道地深吸一口氣,&ldo;嗷&rdo;一嗓子提高了聲調,吼道:&ldo;我說大帥,雁……嘿!&rdo;顧昀回手給了他一鞭子,沈易險險地用割風刃架在面前,一雙眼瞪着了鬥雞眼,不住地拍着自己的胸口道:&ldo;好險好險,差點破相‐‐唉,大帥,好話說兩句你就惱羞成怒,我看那了癡大師雖然是個東瀛奸細,但是放的檀香屁也不是全無道理,我看你也是命硬,紅鸾星讓你克得飛都飛不動,好不容易蹦起來一回,撞來的都是爛桃花。&rdo;顧昀:&ldo;……&rdo;沈易砸吧了一下嘴,感覺顧昀這脖子可能确實不大方便扭動,不然早就撲過來了揍他了。顧昀收回馬鞭,沉默片刻,搖頭道:&ldo;差點亡國,還能怎麼辦,過一天是一天吧,不定哪天就馬革裹屍了,想那麼多做什麼?&rdo;沈易聞言皺了皺眉,他是了解顧昀的,倘若顧昀真的一點那個意思都沒有,早就直說出來了,萬萬不會有一點含糊,眼下聽他這個意思,與其說是舉棋不定,不如說他心裡已經有了偏向,隻是因為有什麼顧慮,才暫且&ldo;留中不發&rdo;。沈易:&ldo;慢着,子熹,你不會……&rdo;顧昀:&ldo;不說這個。&rdo;沈易:&ldo;那可是你兒子!&rdo;顧昀:&ldo;還用你廢話嗎!&rdo;沈易一臉驚駭,顧昀煩躁地别開眼。不見這老媽子的時候怪想念的,一見他就覺得好煩,顧昀幹脆一夾馬腹,從沈易身邊飛奔而出,從懷中摸出了一根白玉的小笛子,嗚嗚咽咽地吹了起來。除了不用奏樂自己會響的東西,什麼樂器到顧昀手裡也發不出好音來,被鋼闆夾成半個鋼甲人的顧昀氣息不足,聲音有點抖,按孔也按得信馬由缰,調子繞着大梁全境跑了一圈,本來有點逗。可此時,那笛聲被卷在風裡,裹了一身西出陽關的歎息,居然歪打正着地帶上了說不出的蒼涼,讓人聽完一點也笑不出了。顧昀的腰背被陳氏鋼闆夾得筆直,像一根永遠也不會倒的梁柱,背後背着兩把各有殘疾的割風刃……沒有一把是他自己的。随軍的陳輕絮聽着背後由遠及近的笛聲,忽然心有所感,低聲道:&ldo;憑君莫話封侯事……&rdo;&ldo;憑君莫話封侯事,&rdo;顧昀從她身邊飛掠而過,驢唇不對馬嘴地打岔道,&ldo;一片冰心在玉壺,哈哈哈。&rdo;陳輕絮:&ldo;……&rdo;被這麼一接話,她居然一時想不起來後半句是什麼了!顧昀行軍如風,反正身邊帶着個聖手陳姑娘,一點也不怕把身上的鋼闆颠散了,離京後一路北上,剛離開直隸境内,已經連着遭遇了兩波流民侵襲,都不成氣候,一擊即退,一觸即走,像幾條探頭探腦的野狗。&ldo;剛離開京城沒多遠就盯上我們了。&rdo;沈易對顧昀道,&ldo;我跟他們交過手,狡猾,地頭也熟,發現打不過立刻就跑,過不了多久又跟上,讨厭得很,當時我走到這裡的時候正聽說京城被圍困的消息,急行軍中實在被他們弄得很惱火。&rdo;顧昀&ldo;唔&rdo;了一聲,将手中的千裡眼遞給沈易:&ldo;狗頭軍師的恐怕還讀過幾天書。&rdo;沈易:&ldo;怎麼?&rdo;顧昀:&ldo;聽說過佯裝撤退的時候要&lso;轍亂旗靡&rso;才能引得對方上當追來,可惜小兵沒能領會精神,那旗杆是他們自己砍的,我剛才看見了。&rdo;沈易:&ldo;……&rdo;顧昀皺眉道:&ldo;這些人造反是圖什麼,知道嗎?日子過不下去了?&rdo;&ldo;哪裡,&rdo;沈易冷笑道,&ldo;你把刁民想得也太好了,就算地裡沒事做,良民大多會找些小買賣,或是學一門手藝,總不至于活不下去,這群流竄在中原蜀中兩地的流民本就是一些閑漢混混,被有心人組織起來,除了騷擾蔡将軍,就是專門做那打家劫舍的買賣,蔡将軍那邊一追他們就跑,稍微平靜點了還會回來。我聽說他們除了打家劫舍,還有條規矩,倘若誰家出了成年男人跟着他們造反,這家就不必再受這幫賊人侵襲,妻女姊妹也能得以保存,不必時時擔心被搶走。&rdo;&ldo;……&rdo;顧昀道,&ldo;慢着,你這說法我聽着耳熟,這不跟大梁徭役制度一樣嗎?軍戶不繳稅。&rdo;沈易忍無可忍道:&ldo;大帥,你到底是哪邊的?&rdo;&ldo;好好,稍安勿躁,&rdo;顧昀道,&ldo;這麼一來當土匪的不是越來越多麼?不但&lso;免稅&rso;,有個隊伍跟着,還好歹能躲避戰亂,頭頭是誰?&rdo;&ldo;聽人說是個看着挺吓人的老土匪,幹這一行好多年了,一身刀疤,臉還被火燒過,自稱是一條&lso;火龍&rso;。&rdo;沈易歎了口氣:&ldo;那你看怎麼辦,我們快馬加鞭辛苦兩天繞過這波暴民,直接去蔡玢西北援軍駐地嗎?&rdo;顧昀背着手在原地溜達了片刻:&ldo;内憂外患交加,料理一點是一點,前有虎狼,後面不能有後顧之憂,拟一封折子,上報軍機處,說我們要在此停留日。&rdo;京城之圍解困後,李豐便當機立斷裁撤了屍位素餐的左右二相,之後又為了方便調度,效仿前朝官制,設立了&ldo;軍機處&rdo;統領六部,啟用了一批患難中見真章的文臣。軍機處裡常年半夜三更也燈火通明,江充推門進去的時候已是三更,汽燈如晝,雁親王卻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裡還握着一根筆。江充本不想驚動他,親自接過内侍懷裡抱着的折子,揮退下人,自己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不過他畢竟是個文官,不怎麼會隐藏聲息,長庚還是被驚動了。隻見平日裡八面玲珑的雁親王睜眼的一瞬間,眼底竟有紅痕閃過,好像一抹殺氣騰騰的兇光,蓦地湧向面前的人。江充反應未及,後脊梁骨上的冷汗一下就下來了,仿佛被猛獸的殺氣鎖住的兔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長袖刮倒了長庚的筆架,筆架頓時應聲而塌。長庚這才清醒,瞬間就風卷殘雲地将方才的殺機收攏回去,站起來道:&ldo;不礙事,我來收拾。&rdo;江充心驚膽戰地看向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累糊塗看錯了,小心翼翼地問道:&ldo;王爺方才是被夢魇住了嗎?&rdo;&ldo;沒什麼。&rdo;長庚若無其事道,&ldo;壓住胸口的緣故……臉色不好看吓着你了吧,我稍微有點起床氣,方才一時睡迷糊了,差點沒弄清自己在哪。&rdo;他這麼說了,江充也不好再問,總覺得雁王殿下這起床氣的氣性有點太大了。長庚将碰倒的筆架整理好,這才問道:&ldo;怎麼,寒石兄有什麼事嗎?&rdo;江充回過神來,在他對面坐下:&ldo;為了王爺昨天朝會上說的向民間發&lso;烽火票&rso;的事,朝中雜音不小,一來朝廷向百姓借錢,此時前所未有,這樣一來不是昭告天下說我國庫空虛麼?朝廷顔面何在?&rdo;長庚似乎還不太清醒,坐在椅子上不住地掐着自己的眉心,聞言笑道:&ldo;半壁江山都沒了,就很有顔面嗎?&rdo;江充:&ldo;還有人提出到時候朝廷還不上錢來怎麼辦?國庫那個家底,王爺也是知道的。&rdo;&ldo;把還錢的期限岔開,後續可以補發第二批、第三批,拆兌開就好了,周轉得過來,&rdo;長庚道,&ldo;第一批買烽火票的人可以适當給一些實惠,爵位、朝中虛職、特許令……都可以,最理想的就是此事如果推行開,民間可以以烽火票抵當銀兩使用。&rdo;&ldo;倘若真是那樣,&rdo;江充猶疑道,&ldo;那些票子豈不是要滿天飛?到時候必然一錢不值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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