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瑾琛抓了抓頭發,似乎有點困惑:&ldo;你不是應該很震驚,然後要麼很羞澀、要麼很别扭地摔門走人麼?然後我應該再每天甜言蜜語,每天糾纏,每天送禮物,每天發很多短信問候你早中晚安,時刻查崗你吃了什麼喝了什麼,有沒有腹瀉有沒有便秘,然後你再慢慢感動,最後臨門一腳的時候,機緣巧合咱倆再生離死别一下,happyendg麼?&rdo;不知為什麼,到了樓頂,信号反而變得微弱了,原本周期性的信号變得斷斷續續,好像是很多種頻率的波段混合在一起,經過不知多少回疊加弄出的那麼一個效果,寇桐立刻意識到這和自己的猜測相符,于是飛快地開始記錄所有接收到的信号。……當然,百忙之中,他還抽出那麼一時片刻,露出了個匪夷所思的表情給黃瑾琛,真心誠意地對他剛剛一番話做出了反應:&ldo;貴蛋……康健否?&rdo;黃瑾琛想了想,坦誠地說:&ldo;還行吧。&rdo;寇桐就啼笑皆非地問:&ldo;你從哪看來的?&rdo;&ldo;書上。&rdo;黃瑾琛說,&ldo;你媽給我看的。&rdo;寇桐正在安放連着操控匣自動記錄接收信号的筆記本電腦,聽見這話,手一哆嗦,差點把電腦摔在地上。然後他轉過頭,看了看黃瑾琛,思考了一下措辭,随後說:&ldo;别聽她的,我媽是神物,人類已經不能阻止她了。&rdo;黃瑾琛就&ldo;嘿嘿嘿&rdo;傻笑着湊上去,站在蹲着的寇桐旁邊,用小腿蹭了蹭他,說:&ldo;那能抱一個麼?&rdo;寇桐看了他一眼,張開手臂,豪爽地說:&ldo;來。&rdo;黃瑾琛就鴕鳥依人地投入了他的懷抱,美滋滋地感受着那股過電一樣,叫人身上激素顯著失調的感覺,然後埋頭在寇桐的頸窩上,深深地吸了口氣,悶聲悶氣地說:&ldo;嗯,麻了。&rdo;抱了一會,黃瑾琛又不滿足了,擡起頭來,得寸進尺地問:&ldo;那……親一個也可以麼?&rdo;這回寇桐猶豫了片刻推開了他,說:&ldo;這個還是等會吧,我先把正事辦完,不然走火就不好了。&rdo;黃瑾琛非常講理,立刻表示理解,懂事地不再糾纏他,在旁邊找了個地方坐下,吹着涼飕飕的小夜風,安安靜靜地看着寇桐,心裡突然産生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不知道傳說中的&ldo;歲月靜好&rdo;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然後大概&ldo;靜好&rdo;的時間長了也有點無聊,過了一會,黃瑾琛又出了幺蛾子,他說:&ldo;可是我覺得吧,談戀愛不應該從上床開始,我們應該先相互了解一下。&rdo;寇桐說:&ldo;你還有什麼不了解的?&rdo;黃瑾琛頓了頓,想了想,覺得也是,于是說:&ldo;那我讓你了解一下我吧……&rdo;當他說完這句話以後,突然就不知道怎麼接下去了,因為黃瑾琛發現,自己的履曆實在不是一份很複雜的東西,種子那一段跳過,他們都知道,後來……後來十幾年的人生裡,好像可以用&ldo;服從命令&rdo;和&ldo;殺人&rdo;兩個詞就一言以蔽之,實在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他想來想去,終于在詞窮之前憋出一句:&ldo;我愛吃辣的,不愛吃苦的。&rdo;&ldo;哦。&rdo;寇桐點點頭表示理解,&ldo;我媽做飯口味淡,明天我跟她說多放點辣椒醬。&rdo;随後兩個人同時停頓了一下,然後各自帶點自嘲地笑了起來。黃瑾琛終于從弱智兒童的狀态裡回歸,指着地上正在接受信号的操控匣說:&ldo;這東西你打算怎麼解決?&rdo;&ldo;找核心記憶芯片這東西不大現實。&rdo;寇桐說,&ldo;這些信号通過複雜的疊加和穿透不同頻率的空間,到我們這裡,變成了這些錯綜複雜的東西,我可以通過接收分析它們,反推出記憶芯片了記錄的軌迹方程,重新組裝操控匣。&rdo;黃瑾琛皺皺眉:&ldo;聽起來挺複雜的,你有多大的把握?&rdo;寇桐聳聳肩:&ldo;我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打算先試着做一個模型,或者可以,或者不可以。&rdo;&ldo;如果不可以怎麼辦?&rdo;&ldo;再試别的辦法。&rdo;寇桐輕描淡寫地說,&ldo;放心吧,有我在,我們不會被這麼個玩意困住。&rdo;他身上有一種強大的自信,這種東西支撐着他無論在任何場合都能飛快地把心态調回原位,是一種近乎于聚光燈下,衆目睽睽中仍然敢席地而坐挖鼻孔一樣的不可思議的勇氣。黃瑾琛頓了頓:&ldo;其實除了那個丫頭,我不覺得存在在這裡有什麼不好。如果我們真的永遠也不打算出去,我還可以解決掉她……&rdo;&ldo;這是一個七個意識體平衡空間,如果一個意識體死亡,連我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情況。&rdo;寇桐立刻打斷他。黃瑾琛笑了笑:&ldo;這大概是這裡唯一的缺點了‐‐那你為什麼一定要急着出去呢?&rdo;寇桐沉默下來,城市裡看不見星星,隻有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發源的光,偶爾掠過他削瘦的臉,掃過那組合在一起就頗為讨人喜歡的五官,過了不知多久,他才說:&ldo;大概……因為我也是人吧?&rdo;如果有那麼一個地方,總是能心想事成,死去的人可以複生,能有現實生活中不可思議的能力,隻要你願意相信,上天入地,連同時空,都是能實現的……除了它并不是真實的。每個人都會軟弱,都會沉溺于舒适和安全,總有一天,會被這種直戳心口的美好侵蝕,想着,我隻沉溺一下,享受一下,妥協一下,日複一日……循環往複,直到被蒙蔽,被吞沒。寇桐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但是黃瑾琛奇迹一樣地懂了‐‐趁着我還清醒,每天用這種近乎戳自己一刀的形式掙紮于其中,在沉下去之前,一定要找出離開的路。黃瑾琛就突然想起那個小但是溫暖的家,随着寇桐通過何曉智的特殊辦法,把空間&ldo;縫合&rdo;了以後,那個&ldo;家&rdo;越發在心理上給人一種安全感,像是一個封閉的襁褓一樣。有讨人厭但是非常有喜感的小丫頭,不好說話但是穩重的死老頭,神奇的少年,會做飯的媽媽,還可以和寇桐擠一張床,每天打打鬧鬧……出去了,或許……&ldo;家&rdo;就沒了。&ldo;火柴&rdo;就熄滅了。他就不由自主地把手伸進褲兜,那裡有一把迷你小手槍,隻要一槍,就能打穿那個脆弱的匣子。黃瑾琛有些不明白寇桐在掙紮什麼,在這個資深僞文青看來,浮生若夢,在哪裡做夢不是夢呢?為什麼要歇斯底裡地尋找真實呢?管自己高興不就得了?活着……其實不過是吃喝拉撒罷了。可是他看見了寇桐的表情,到底還是把扣在扳機上的手指松開了,為此,黃瑾琛非常遺憾地想‐‐算了,還是不給他添堵了。随後幾乎是同時,他又有了種十分微妙的感覺‐‐黃瑾琛活過這麼多年,想幹掉哪個沒有幹不掉的,一直近乎放浪形骸地活着,沒有人敢置喙……盡管他們可能暗中認為他有點腦殘。他非常任性,反正隻要完成任務,沒有誰會管他如何活着,向來是餓了就吃,渴了就喝,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然後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會為了一個别人變得……甯願不那麼随心所欲。哪怕松開手指的刹那,他知道自己心裡充滿了遺憾和不爽,也會覺得這麼做是對的。黃瑾琛發現,原來&ldo;忍讓&rdo;從來都不是天生的,需要有一個值得的人出現,才叫人學會,有爹疼有娘愛的,會的比較早,像他這種,大概要靠運氣。如今,運氣叫他碰上了。就在這時,夜色裡突然傳來一聲尖嘯,黃瑾琛眯起眼睛,往聲音源的方向望去,大片的黑影從那個方向升起,随後從高處看去,城市的燈火正一片一片的熄滅。&ldo;好像是烏鴉。&rdo;寇桐站了起來,壓低聲音說,&ldo;又是那個魔術師麼?&rdo;&ldo;還有别的。&rdo;黃瑾琛比他眼神好一些,指着陰影說,&ldo;還有那個被我打瞎了一隻眼睛的怪物……那邊的烏鴉正在撕扯電線。&rdo;寇桐皺起眉:&ldo;秦琴到底要幹什麼?&rdo;&ldo;沖冠一怒為藍顔了?美人禍水啊……&rdo;黃瑾琛順口嘴賤,然後他又偏頭看了寇桐一眼,終于想起來了,&ldo;哎?不對,她是要搶我的人……我靠了,這可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我都被新鮮得不知道先幹掉他們哪一個了!&rdo;襲擊&ldo;他們在幹什麼?破壞這個城市的供電系統?&rdo;寇桐手裡拿着黃瑾琛兜裡順來的小望遠鏡,眯起眼睛往遠處看了一眼,&ldo;好像是那個小女孩……還騎着個怪獸哥斯拉?她打算搞一場大怪獸入侵城市的故事麼?&rdo;黃瑾琛沒言聲,慢慢地調轉槍口。寇桐看了他一眼,突然本能地有點脊背發涼,他感覺當這個人拿起槍的時候,就好像變成了一個人形的兇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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