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又退了一步,站在了兩層台階上,居高臨下地與這仰面朝天的男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借着微弱的燈光,他判斷這個人死了。一股涼意順着他的尾椎一路爬上了脊梁骨。不一會,就有人擠了過來,魏謙被人推到一邊,來人似乎是醫護人員,怠慢地壓了壓刀疤的頸動脈,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幾分鐘以後站了起來,神色冷漠地宣布說:&ldo;擡走吧,死了,這個衰仔自己興奮劑吃多了猝死。沒本事打,還學人家上台,活該。&rdo;這句話引起了群情激憤,方才賠了錢的人紛紛跳出來大罵莊家暗箱操作,賽台上依然上演着下一場生死搏鬥,賽台下已經發展成為一場群毆,才開場,就高潮叠起。魏謙躲過了幾下險些誤傷他這個路人的拳頭,默默地走了出去,在濕潤粘膩的夜風中,他快步穿過馬路,走到一家販賣煙酒茶糖的小超市,買了一包煙,猴急地拆開,抽出一根點着了塞進嘴裡。一個正打算進超市的老人看了他兩眼,看他的樣子,還以為他不是在吸煙,而是在吸毒,吓得愣是沒敢進去,繞路走了。從頭到尾,魏謙都面無表情,隻有布滿了冷汗的手一直在哆嗦。他回去的時候,魏之遠已經睡下了。魏之遠很久沒有聞到過那股濃到嗆人的煙味了,他在半夢半醒間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問:&ldo;你抽煙了?&rdo;魏謙輕輕地應了一聲:&ldo;嗯,下次不了,我去洗個澡,你睡吧。&rdo;魏之遠沒吱聲,對他抽煙也沒什麼意見,他甚至迷戀那股味道。趙老九給他們開的房間是個标準間,條件不錯,空調的冷氣很足,環境也幹淨。最重要的是有兩張床,在家的時候擠在一起是沒辦法,在這裡,魏謙不打算委屈自己,因此草草洗漱之後,他就躺在了另一張床上。魏之遠此時已經徹底醒了,他非常不習慣地發現,大哥竟然沒打算和他一起睡,等了一會,魏之遠估計大哥已經睡着了,于是踩着拖鞋,悄悄爬上了魏謙的床。誰知魏謙也沒睡着,小崽一有動靜,他就睜開了眼睛。魏謙心裡正煩着,沒好氣地在魏之遠後背上掴了一下:&ldo;你又過來讨什麼厭?&rdo;魏之遠不吭聲,輕車熟路地鑽進了他的被子裡。魏謙:&ldo;你有病啊?有兩張床非要跑到我這來擠。&rdo;魏之遠小聲說:&ldo;想跟哥一起睡。&rdo;魏謙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看着他。魏之遠往下縮了縮,躲開了他的目光,伸手摟住了魏謙一條胳膊,無聲地耍起了賴皮。魏謙啼笑皆非,這個小東西已經十一二歲了,竟然還這麼粘人,從家裡一路黏着他來到了南方,大老遠地出門在外,還要一直黏到他床上……真愁人。魏謙沒有再驅趕他,不着邊際地想起了别的事。趙老九給他的一千塊錢還在襯衫胸口的兜裡,弄得他如鲠在喉,仰面朝天地躺着也壓得胸口疼,魏謙在考慮,帶着這一千塊錢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跑了,再也不來這個是非之地的可行性。可是趙老九和他說的那些話不可避免地在魏謙的腦子裡回響起來,魏謙郁悶地發現,趙老九簡直看透了他。為了幾千塊錢去打黑拳,這聽起來簡直是腦子有坑的人才能幹出來的事。理智上,魏謙當然也認同這個看法,然而一打一打的人民币就是在他的腦子裡萦繞不休、揮之不去。他沒辦法把這瘋狂的渴望趕走。魏謙恍然間就理解了,有些整天被自己的老公老婆在精神或者肉體上虐待,竟然還哭着喊着不肯離婚的神經病都是怎麼想的,那真是執迷不悟啊,真是割舍不掉的真愛啊!魏謙自嘲地想,别的不敢說,但是他對人民币的感情,絕對不輸給世界上任何一種或扭曲或執着的愛。說是魂牽夢萦、鬼迷心竅也不為過。所以要錢還是要命,就在他腦子裡開始了激烈的角逐,比當年他拿着小刀思考要不要殺了他媽還激烈。就在這時,魏之遠說話了。魏之遠說:&ldo;哥,我要跟你說個事。&rdo;魏謙不經心地随口應:&ldo;嗯?&rdo;&ldo;咱們樓底下有一家川菜館,我和老闆說了,以後我去給他們幹活,端盤子上菜,老闆答應每天給我五塊錢。&rdo;魏謙一愣,回過神來:&ldo;你說什麼?&rdo;魏之遠繼續說:&ldo;他們一開始嫌我小,怕有人來查,我就說我可以假裝他們家兒子,放暑假過來幫忙‐‐哥,我看見他們的招工廣告了,也打聽過了,要是找個大人來做,一天至少要給十塊錢的,老闆隻要不傻,就肯定要我。&rdo;魏謙良久沒吭聲,魏之遠生怕他不高興,又連忙補充說:&ldo;我不給你搗亂,每天上午十點出去,晚上就回來的。&rdo;魏謙側過身,摟住魏之遠的肩膀:&ldo;你哥窮瘋啦?缺你這五塊錢?&rdo;魏之遠:&ldo;我也能賺錢,我不是累贅。&rdo;&ldo;累贅&rdo;兩個字,魏之遠說得輕極了,幾乎被他吞進了喉嚨裡,然而魏謙畢竟離得太近,還是聽見了。魏謙忽然心裡一動,聽出了他話裡話外的意思,隐約有點不是滋味,過了好一會,他才踟蹰不決地問:&ldo;小遠,大哥是不是對你不好?&rdo;魏之遠一愣,連忙飛快地搖了搖頭。魏謙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頭,盡可能地把聲音放地平緩:&ldo;你不是累贅,小寶也不是,你們還小呢,我養着你們是應該的。&rdo;魏之遠擡起眼看着他,魏謙略嫌粗魯地把他的頭按了下去:&ldo;将來你們倆長大了,能記得給我養老送終就行了……行了,睡吧。&rdo;他說完這句話,奇迹般的,心裡一片澄淨,再也不考慮是要錢還是要命的問題了‐‐魏謙決定,明天就去聯系趙老九,他打算休整一個禮拜,之後再上場。如果真的死了呢?他想,如果死了,那就算了吧。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千裡迢迢地跑到這裡來打黑拳,歸根到底,不是為了别人,總是為了自己多一些,他想有個前程,就得搏一把,沒什麼好說的,也沒什麼好怨的,公平得很。魏之遠如果知道是他一席話把他哥推上了拳場,一定甯可自己是個啞巴。開始的一個禮拜,過得非常安穩,魏之遠不知道大哥在忙什麼,反正每天早晨,就像送他上學一樣把他送到小飯店,晚上又會按時把他接回去,有人按時給他們送飯,有時候還是他從來沒有吃過的外國飯,魏之遠有種他們是來旅遊的錯覺。然而一個禮拜很快過去了,那天,魏謙第一次來晚了。天色将晚,飯店裡的客人少了,魏之遠不用一趟一趟跑着上菜了,他坐在老闆給他的一個小闆凳上,幾乎望眼欲穿地盯着門口,盯一會,就擡頭看一會表,一直等到了天已經完全黑了,一個人才掀開門簾進來,先是客客氣氣地沖飯店老闆點了個頭,然後才對魏之遠招了招手。老闆娘剛把五塊錢塞進魏之遠兜裡,魏之遠就迫不及待地撲向了魏謙,像個炮彈一樣,每次他這麼一撲,大哥都能一隻手接住他,然後用胳膊夾着,把他雙腳離地地悠起來,可是這次,魏之遠卻敏銳地感覺到大哥躲開了。他撲過去的一瞬間,魏謙不大自然地彎了一下腰,隻用胳膊接住了魏之遠,阻止了他繼續往前撲,然後又轉了半個身,側對着他,這才拉着他往酒店走。魏之遠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斂了,皺着眉問:&ldo;哥,你怎麼了?&rdo;魏謙:&ldo;沒怎麼。&rdo;魏之遠往他身邊靠了靠,皺起鼻子,聞到了他身上有一股血腥味:&ldo;那你身上為什麼有血味?&rdo;魏謙眼皮也不眨地扯謊說:&ldo;路上遇到一個殺豬的,濺我一身血,好不容易擦幹淨的。&rdo;魏之遠感覺到自己的智商遭到了毫無誠意的侮辱。魏謙卻不動聲色地把他領到了一家麥當勞前,這種後來都沒有人願意吃的垃圾食品,當年剛進國内的時候還是挺奢侈的,它的裝潢和包裝都色彩鮮明,聞起來比吃起來香,所以對小孩有巨大的吸引力。魏謙趕着快要關門的時候,進去給魏之遠買了一個兒童套餐和一個冰激淩。&ldo;我警告你啊,&rdo;魏謙說,&ldo;吃就吃了,回去别告訴你妹,她煩死了,聽見了嗎?&rdo;魏之遠一方面本能地被食物吸引,一方面又心懷隐憂,兩廂糾結,他表情苦大仇深地點了點頭,把冰激淩舉到魏謙嘴邊:&ldo;你嘗嘗。&rdo;魏謙往後一閃,臉上痛苦的表情一閃而過,擺手拒絕:&ldo;吃飽了,沒胃口。&rdo;說完,他又好像讓自己顯得比較可信,故作不屑地說:&ldo;這都是給小孩吃的。&rdo;魏之遠有些遺憾地縮回手,珍惜地舔了一口手裡這個死貴死貴的冰激淩,同時也在偷偷地觀察着他哥。借着微弱的路燈光,魏之遠發現魏謙的臉色極其蒼白,額頭上的汗浸濕了他的幾縷頭發,貼在額角和鬓邊,幾乎顯得他有些憔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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