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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第1頁)

他抱着貓往前走,正在廚房忙活的陸岸聞聲探出頭,手上還戴着橡膠手套,看上去有幾分滑稽。原先他們住在一起時,陸岸也是常常做飯的。方栖甯低下頭,想假裝沒看見,卻被陸岸迅速叫住,他隻好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小甯,中午想吃什麼?”陸岸說。方栖甯又陷入了一種叫他頭痛的困境,陸岸似乎在溫水煮青蛙,不動聲色地帶着他回憶過去,而方栖甯卻捉摸不透他這樣做的目的。“都可以,冰箱裡沒什麼能吃的,你看着做吧。”陸岸應了聲好,轉過身去。好似真如他所說一樣簡單,隻是詢問方栖甯中午想吃什麼,别無他意。原料太少,難為無米之炊,陸岸隻能挑挑揀揀做了幾道家常菜,焖在鍋裡的飯叮了一聲,方栖甯把小貓放下來,去洗了洗手,坐到了陸岸對面。他時不時擡頭看陸岸,這是近似于回溯過去的體驗,方栖甯覺得很奇妙。陸岸一擡眼就發現對面坐着的人正端着小碗偷看他,忍不住笑了笑。方栖甯自覺暴露了,連忙低下腦袋,埋頭扒飯,一句話也不敢說。“慢慢吃。”陸岸壞心眼地逗他。方栖甯的臉登時紅了,他好像越活越回去,臉皮比十歲更薄。他強裝鎮定地咽下一口飯,說:“好。”吃完飯,方栖甯搶先放下筷子,端着碗碟就往廚房鑽,擠洗潔劑的時候腦子都是暈暈乎乎的。現在是一九年,而他正和陸岸住在一起,他們甚至還平心靜氣地坐在餐桌上一同吃了一頓午飯。窗戶半開着,外邊的飛塵吹得他鼻尖有點兒癢,方栖甯用手背去蹭,蹭了一鼻頭的泡沫。恰巧一隻手伸過來,替他擦掉那一團泡沫,方栖甯的神經瞬間一麻,心跳得厲害。他不是有什麼不能接觸皮膚的病症,更不是太久沒有見人。最平常的肢體接觸,因為對象是陸岸,而産生了不尋常的效用。他飛速把碗碟收進櫥櫃裡,擦幹手上的水珠,又縮回了貝殼——主卧裡。關掉手機,戴上耳塞,方栖甯閉着眼睛躺在床上,幾乎與外界隔絕。窗簾是兩層,一層淺色紗質,一層深色布藝,方栖甯将兩層都拉嚴實了,一縷光也照不進來。他失去了好多,又不确定能找補回來多少,也正因如此才不能叫陸岸和他一起漂泊。他在這裡有一套房子,一間酒吧,卻每時每刻都是居無定所。方栖甯做好了掰碎自己的準備,陸岸出現的很不合時宜,他就是最有效的黏合劑,将裂開縫隙的方栖甯縫縫補補,又重塑成一個完整的人。十九歲時喜歡的人,二十五歲仍然在愛他。世界末日暫時不會來臨,方栖甯無法孤注一擲地愛他,他隻能選擇對着自己揚起鈍刀。他終于打開手機,天色早已暗下來,收件箱裡安安靜靜躺着一條信息。——範至清未必有你這一輪的對象好用。round2-3指尖顫得厲害,方栖甯艱難地在屏幕上敲下幾個字,他有好多疑問,最終化成一句話,難道也和陸岸有關嗎。對面的信息來得很緩慢,卻在某種意義上安撫了方栖甯鈍痛的心髒。——暫時沒有指向他。他不再發問,有了這一句話就夠了。他可以說服自己,平靜地面對陸岸,無論他内心有什麼想法,陸岸都得到了一張留在遊戲裡的門票。除卻上一周的外出,方栖甯沒有缺席過風眼的任何一天營業。今天成為了他破例的開端。他甚至走出房間,和陸岸并肩坐在沙發上,一起看冗長的電視節目。貓貓邁着軟趴趴的爪子,在沙發上來巡視,最終選擇在陸岸膝上卧下。方栖甯低頭去和貓貓玩,手指勾着肉墊,啪唧一下親在小貓的鼻頭上。陸岸一垂眼就能看到柔軟的發旋,他忍了又忍,才沒有在方栖甯親小貓的時候吻上身旁人的頭發。然而方栖甯對此一無所知,他三年前幻想過很多次和陸岸一起養貓的日子,在今天美夢成真,他隻希望這個夢能夠暫時不要醒。借由各種各樣的原因,私心在其中又占了多少成分,方栖甯打開住所,說接納或許不太準确,但陸岸确确實實是住了進來。起初他很難入睡,總被不真實的觸感包裹着,在床上輾轉反側,翻來覆去。客廳漆黑一片,拐角的客房也早已熄了燈。方栖甯光着腳走出來,借着小區路燈的橘光往廚房走,拉開冰箱,制冷劑緩慢流動,門軸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已經到了正常人入睡的點,可小貓并沒有。它和方栖甯一樣,用軟乎乎的肉墊行走,悄無聲息地偎到房裡另一個活物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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