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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少安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重新坐回到案子前面，剛要重新看帳，手底一翻，從帳薄裡掉出幾封信來。郭少安拿起來掃了一眼，就止不住變了臉色……子時月圓。兩張椅子，一把上面坐一人。一張矮幾，上面擺着一壺茶水，四樣點心。林清歡一襲白色的寝衣閑閑落在椅上，頭上簡單地挽了根玉簪，一頭烏發披上肩膀，整個人如同從畫裡走出來的一般。菜籽此時已經脫下了一那身繁複的衣裙，隻着了一套貼身的中衣，光着小腳盤着腿，抓了一把瓜子抱着膝蓋嗑。一邊磕一邊斜着眼睛看林清歡，暗道這貨真是長了一副好皮囊，就坐在椅子上拈糕點吃的樣子，就能這麼養眼。林清歡突然開口：“那些信你都給郭少安送去了？”菜籽吐着瓜子皮：“嗯。”林清歡瞟了她一眼，問：“他知道是你送去的嗎？”菜籽磕瓜子磕得雙唇翻飛：“他應該不知道，我今天去是和他聊内宅裡的事兒的，趁他不注意這才把信給放他帳薄裡了……”“啧！”林清歡有點不滿，“萬一他看不見怎麼辦？”“看不見？那是他瞎！反正我把信給送去了……”菜籽拍了拍手上的瓜子殼，回頭盯着林清歡一攤手：“唉，信兒我可是已經捎過去了，現在你可以寫休書了吧？”林清歡低頭看着杯子喃聲自語：“你說依着郭少安那個性子，拿着那些信，他知道該怎麼辦嗎？”菜籽有點急了：“我說你别打岔啊。昨天咱們是怎麼說的？不是說好了就送封信就行了嗎？這會兒信兒我已經送去了，你趕快給我寫休書。”林清歡把杯子裡的茶水一口氣飲下，站起來伸了個大懶腰：“算了，先不想那麼多了，不早了，我困了，先睡會兒再說。”菜籽一把拉住他：“你不是今天已經睡一天了嗎？還困什麼啊？我說林清歡，作人得有信用，你說了你要休了我的……”林清歡低頭看她：“小爺我還真巴不得趕快把你給休了呢，可是眼下事态依然不明朗，你把信送出去，隻是做了第一步，接下來還不知道郭少安如何來運用那些信，能不能把這事件兒給順利平下去呢啊，對了，你剛才說什麼了？有個姓曹的也上咱們家來鬧了？”“是啊，不過他被我給忽悠走了，我說唐家沒退婚，從林家拿錢也不是撤股，而是想和林家一起去京城做生意。現在唐家已經把京城的路子給趟平了，林家馬上就有銀子了。”“這話是你想出來的？”林清歡眉頭一挑，“看不出來，你還挺能忽悠的啊。”菜籽一聳肩膀：“要不然我還能怎麼說？他們那些人口口聲聲說唐家是大股東，先退婚，又撤股，鐵定是看林家過不下去了。那我就隻有借這個話頭抵回去喽。”林清歡撫着自己的下巴：“我怎麼感覺有些事情不對呢？是誰把唐家退婚和撤股的消息散布出去的？會不會是有人在故意陰林家？”菜籽坐在床上就歎了口氣：“反正生意場上是非多，大戶人家不太平，我估摸着是你們林家那麼多年實在是混得太好太風光了，背地裡得罪了什麼人，所以人家才借機落井下石呢。”林清歡坐到她旁邊：“别說，還真有這個可能。唉，要不然明天你再替我跑一趟……”菜籽一臉警惕：“怎麼又讓我做事情啊？你還有完沒完了？”林清歡伸手往她的肩膀上一搭，呵呵笑道：“菜籽，我這麼跟你說吧，你幫我辦事，我自然會給你好處的。就象昨天說的，事成之後，我一紙休書給你，讓你離開林家。可是離開林家之後，你能幹什麼呢？難不成還回鄉下去種地？所以說嘛，你現在幫我辦事，隻要我們林家這回翻了身，我保證你離開的時侯，還能帶上一大筆銀子。”“真的？你真能給我一大筆銀子？”菜籽一省，趕快又問：“你不會是騙我的吧？”“我林家大少能騙你？”林清歡面露不滿“今天你不是親眼看見了？就那些小散戶随便哪一個就在我們林家幾百上千兩地存銀子呢，我們林家隻要翻了身，那每天都是成千上萬的掙錢，到時侯小爺我手指頭縫一動，就能給你個千八百兩，足夠你在你們鄉下一輩子吃喝不愁了。”菜籽托着下巴想了一會兒，最終把頭一點：“好，成交，不過這回你可得說話算話。唉，明天你又想讓我幹什麼去？”林清歡擡手把她往床上一攬：“躺着說，坐着說多累。”菜籽頭頂一炫，整個人被林清歡摟緊了直接給擠到了牆角。“喂喂，好好說話，你擠我幹什麼？”菜籽拿手推他。“噓……咱們說的話，可不能讓外人聽見。”“這裡離下人房最少有三道院牆，哪裡有人會聽見？”“狗聽見也不行！”“狗聽見了還能跟你搶生意是怎麼着？喂，你把我給放開，你擠着我了。”“噓，别亂動，說正經事兒呢。明天你到橋頭最大的茶行裡，找一個叫趙五爺的，你就說你是林家的人，夫人叫你來問問這兩年茶行裡的事情……”兩個人鼻尖對着鼻尖，林清歡嘴裡的那股茶香味撲面而來，菜籽貼着牆，僵得身子筆直，直到林清歡把話給說完了，菜籽的身子也僵得幾乎動不了了。林清歡擡手照着她的鼻子尖上刮了一下：“記住了嗎？”“記……住了，你可以躺好了嗎？我都被你擠得沒地方睡了。”林清歡愉快地歎了一口氣，這才松開手翻了個身重新躺好：“也不知道郭少安那邊怎麼樣了？我記得他那個人從小就有點呆頭呆腦的，心底還實誠，我今天給他指點的這一步棋，他能走對嗎？”身邊的人沒吱聲，林清歡回頭一看，發現那個小小的人兒已經貼着牆睡着了，小手緊張地放在自己胸口，漆黑的眉毛微微地皺起，嘴角微微向外嘟着，一臉的憨态。。林清歡突然有點想笑，：“夫人怎麼給我娶回來這麼一傻乎乎的活寶啊？逗着玩倒是有趣……”林清歡愉快地歎了一口氣，把身子一轉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又僵直身體睡了過去。“少安，你的意思是說，十幾年前唐家曾經借過我們林家一筆錢？後來這筆錢他們一直沒有還？”“對，姑母，确切地說，應該是二十年前，你看這書信上的日期。”郭少安把一張已經發黃了的信紙遞到郭氏面前，指着下面的印戳叫她看：“那還是唐家老爺剛跟着咱們林家老爺一起做生意時侯的事。當時兩個人一起到西域做生意，初時唐老爺還說西域蠻荒之地，怕是沒有什麼生意好做，所以本錢帶的也就不多。結果到了地方一看，發現西域産上好的瑪瑙，隻要一販進中原，定然是十倍百倍以上的利潤，，于是唐老爺就向林老爺借下一筆銀子，還一口稱諾按十分的利息來計。”郭氏冷笑道：“這個事兒，我知道，他唐天恒就是跟着老爺走的那一趟，賺了一大筆，從那兒以後才死心踏地的要跟着我們家老林幹呢，還伸着脖子往咱們行裡入了一大股！”郭少安笑道：“可巧當時林老爺有心想拉唐老爺這個生意夥伴，到了最後，這筆錢連本帶息一分也沒有再管唐家要。”郭氏蹙眉：“老爺這個人就是慷慨。”郭少安笑道：“一來老爺當時真心想要拉攏他，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那一年唐四小姐出生，唐天恒有意讓兩家結為兒女親家。林老爺一高興，将他借下的這筆錢也一并免了，算是給四小姐的第一份聘禮！”郭氏道：“可不就是嗎？當初可是他們唐家追着咱們，要與咱們家結親的，現在他們又出面悔婚，可就是太壞良心了？少安，你就拿着這張信出去給衆人看看，瞧瞧他們當初是怎麼約定的？我們林家老爺是如何待他們唐家老爺的？他們現如今做的這些事兒還對得起咱們不？無論如何得叫他唐家好好丢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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