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應着,打開櫃子捧出衣服來,梳頭,穿衣,戴冠。「車辇已備,請皇上與侍君移駕。」我多少有些不自然,皇帝可能有所誤會,牽起我的手說:「太後雖然嚴厲,但是你并非妖娆惑主之流,她不會對你怎麼樣。」我勉強點點頭,還是覺得胸口有點悶得慌。看了那麼多的電視劇,好像十個太後九個半都變态,很少有通情達理、心理正常的。下了步辇,皇帝挽着我的手向裡走。我雖然覺得這樣不大合乎禮數,可是又不敢一把甩開他。别扭。就算不說禮不禮的,你想想兩個大男人手牽手向前走……也夠惡寒的。清言宮的院子花木扶疏,看來這太後愛好園藝。入宮門的時候,我有些緊張,目光垂下來看着地。皇帝握着我的手微微用力,我看他一眼,然後擡頭挺胸,他露出一個淺而滿意的微笑,邁步跨過高高的門坎。還沒有進門的時候已經聞到濃濃的脂粉頭油香。這後宮裡面美女不少,人人豔妝華服,遠遠就看到一片花團錦簇。裡面原來細語如波,等到門官報一聲皇上到了,裡面頓時靜下來。皇帝挽着我,昂然步入。裡面除了太後,所有人都跪伏在地,行宮禮。包括太後身邊原來坐在椅上的兩個女子,一樣不例外。我一眼看到那兩個女子頭上戴的合股金鳳钗,腳步沒有停,心裡卻頓了一下。這就是……後宮中至高貴的兩個女子,洛貴妃與梅賢妃了吧。雖然說品級我低她們一頭,可是我沾了和皇帝一起進門的光,也受她們的大禮。心裡忍不住苦笑,真和明宇說的一樣。皇帝真夠性急,這才。」說話的那女子坐在靠後一點的位置,正是昨天見過的夫人劉嫔。我愣了愣神,皇帝和我座位挨着,推了我一把:「那你就作一首出來。」太後笑得像個佛爺,洛貴妃揚眉,梅賢妃斂首,皇帝一臉興味看着我。我咳嗽一聲,清清嗓子:「皇上自幼才高,微臣怎敢班門弄斧。」皇帝似是全無心機,當着他媽和他一群小老婆公然說:「我就愛看你弄斧。」我差點嗆到,太後坐上面,笑得更慈祥了。我站起身來,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那白風獻醜。」無數雙漂亮鳳眼瞅着我。要是這些女人不都是皇帝的小老婆,被這麼多明眸青睐,原是天下男子的一大美夢,但現在我則是冷汗直冒。心裡亂想,忽然一聲女子嬌呼:「侍君沉思微吟,想必是已經成詩了!」我擡眼看看四周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睛,朗聲說道:「詩已經成了。」皇帝一擡手,有人伶俐的奉上筆墨,托着木盤,裡面是一張紅底錦箋。我提起筆來,洋洋灑灑了寫了四行字,把筆一擲,看看四下裡那些女人,再看看坐在一邊溫和而無辜的皇帝,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我這文壇大盜做了不是一次兩次了,偷文剽字做來是輕車熟路。宮女捧了木盤裡的紅紙去呈給皇帝。毫無懸念,皇帝擊掌贊好,又呈給太後。太後看了看,說:「我是不懂,不過皇帝說好,肯定是不錯。」遞給一邊侍立的女官:「念念大家都聽聽。」那女官應道:「是。」恭敬的把紙展開,聲音清亮。秋叢繞舍似農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注一〉底下那些女人也不知道聽懂沒有。反正皇帝既然領頭擊節贊歎,她們總不會大失面子來說自己聽不懂,或者和皇帝唱反調說作的不好,但是要她們大聲恭維我作的好,也是不大可能的。所以那個女官念完後,底下靜悄悄的。然後梅賢妃細聲細氣地說:「好詩。侍君此詩是在自寫身分麼?自比花中仙品,不與我們女流之輩為伍,好一句此花開盡更無花。」我早知道這詩作出來會招刺兒,一點都不意外。「賢妃多想了。不過我雖然添為侍君,還是男女有别,的确不能與妃嫔們為伍。」我淡淡說:「小皇子身體好些了麼?近秋天涼,的确要好生保養。」梅賢妃還沒有再說話,洛貴妃說:「侍君自然與我們女流之輩不同。」重音落在那「不同」兩個字上。這些女人話裡有話、夾槍帶棒,難為太後還笑咪咪坐在上首一臉慈祥,皇帝一臉美在其中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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