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嘶……”岑謬恢複了幾分生氣,連忙按着想起身的江萊:“疼就别亂動。”江萊乖乖躺着,也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她有些慶幸地笑了笑:“還以為自己要死了呢,看樣子我比較命大。”岑謬鼻子一酸,眼眶含着淚:“剛醒來就說喪氣話,什麼死不死的?我就算去陰曹地府也要把你給抓回來。”江萊打量着岑謬,眉頭皺起:“你多久沒睡了?”“還好意思教育我,我都跟你說過了不要随便發善心,被人捅了你才開心?”江萊自知理虧,抿着嘴沒說什麼,過了會兒又學岑謬的樣子撒了個不太像樣的嬌:“我想喝水了。”還是江萊沒有真的睡着,麻醉過了之後,傷口的痛疼格外明顯,稍微動一動就有些受不了。說是想抱岑謬睡,不過找個借口讓這擔心壞了的人躺下休息。在暈倒之前江萊設想過很多後果,最差不過死在當場。那一刻很怕,連告别的機會都沒有,怕岑謬會哭。岑謬看起來大咧咧的,實際上從小就是個愛哭包,長大了也沒怎麼改過這毛病。江萊第一次見岑謬時,她兩人不過七歲和五歲的年紀,倒是沒有什麼可歌可泣的故事可講。小孩子麼,仗着虛長兩歲就自以為是對方姐姐,姐姐就要讓着妹妹,大人都這麼說。後來心疼這個妹妹的成分又多了些,她作為外人不好去管岑家的事,但聽到隔壁總是傳來打砸的聲音還是會不由擔心一下。隻不過當時江萊自知不招岑謬喜歡,買了什麼跌打藥也都是讓江蓁轉交給岑謬。要說後悔,是有後悔的,後悔當時沒攔着岑父,後悔自己太悶,讓兩人關系一再惡劣下去。兜兜轉轉的,十年之後再見,才發覺當年荒唐,明明互相都在乎,又要把對方推遠。有點青春期的矯情做作。江萊封閉地活了許久,封閉是一種自我的耽溺,也是種強有力的自我保護機制。她有時敏感得過了頭,對周遭人的經曆有種超越正常值的共情、感同身受和投射。這種敏感是危險的,讓她透支了諸多情緒,青春期就體現在過于老成嚴肅,很難開心起來,不太合群。敏感令人痛苦,所以她聰明地在情緒上設置了一個開關,必要的時候扭緊開關,壓下那些會使她毀掉的情緒。這個做法似乎非常有用,尤其是在姐姐去世後那幾年,如果不這樣做,她甚至連姐姐去世時的窒息與掙紮都仿佛可以感同身受。她無法壓下對岑謬的感情,這也是事實。關閉了十年的牽挂,一朝打開,便由不得她了。再然後,她發現設置的情緒開關時不時失靈,或者幹脆罷工,也不知是因為什麼,但她這人倒是恢複了點血肉,一湖死水泛起漣漪,嚴肅古闆的心竟漸漸懂了愛恨情欲。人大多數時候趨利避害,偶爾飛蛾撲火。唯有飛蛾撲火那幾次才有點像自己本來的樣子,面對心之所向哪能說忍就忍住。性格那麼複雜,一個人可以既溫柔又暴躁,既幽默又無趣,既固執又無所謂。去探究一個人的性格太難,再膽小的人也會為了最愛的人事勇敢,問一個人的性格不如問她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江萊把重要的人摟在懷裡,她的生活那麼單調乏味,最想要的也不過如此。岑謬不安分地動了動,柳葉眉攏起,不知又夢見了什麼可怖的事。在岑謬不知道的情況下,江萊偷偷觀察過她,她已經做了好幾周的噩夢,連續幾周淩晨三四點便醒了,一直睜眼到天亮才勉強能再次入睡。岑謬以為江萊不知道,江萊都知道。江萊用手指輕輕撫平岑謬的眉心,不願讓那裡過早長出皺紋。她突然想起了一個人:秦培志。秦培志把岑謬單獨叫去陽台談話的事江萊當然記得,那時她過于緊張對方沒安好心,這會兒也反應過來,或許秦培志是知道岑謬的問題出在哪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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