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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頁(第1頁)

……為什麼……他痛苦地想。醒醒……求求你,司南,醒醒……他内心的乞求注定隻是徒勞。顔豪聽見自己喉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視線模糊發黑,甚至連手腕脫臼的劇痛都感覺不到了;墜入深淵的前一秒,他看見司南擡起手,手指鋒利如刀尖,向自己眼球挖來。&iddot;我是誰?我是怎麼誕生的?生靈億億萬萬難以計數,生老病死,喜怒哀樂,時光彙聚成曆史沖刷地球上每一塊岩石,怎麼會偏偏出現了一個&ldo;我&rdo;?&ldo;你把我變成了什麼?你把他變成了什麼?!&rdo;十六歲少年站在荒草地裡,指着身後長滿青苔的鐵灰色石碑,嘶吼聲響徹墓園:&ldo;你問過我們的想法了嗎?你知道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嗎?為什麼要強行挽留已經離開了的人,讓他走!讓逝者走‐‐!&rdo;女人昂貴的黑裙鋪展在泥地上,失聲痛哭。&ldo;你把我們都變成了怪物,沒有時光也沒有生死,你把你愛的人變成了怪物……&rdo;少年踉跄退後,他看着女人,淚水終于從眼底落下蒼白的臉頰:&ldo;爸爸不是病了,他……他已經死了……&rdo;&ldo;……他再也不在了。&rdo;莊園的上空終于亮起第一道閃電,雷霆轟轟滾過天際。少年奔上台階,沖進大廳,推開走廊盡頭那扇沉重的桃木門。風穿堂而過,燃燒的蠟燭啪一聲倒在銀盤裡,少年站住了腳步,眼底映出一雙懸空的腳。他的視線緩緩上移,與披頭散發的女人對視半晌,終于一點點地,頹然跪在了地上。&ldo;noah,&rdo;走廊另一端傳來聲音。手織地毯在顫栗的指尖下化作碎塊,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站起身,搖搖晃晃穿過走廊,經過那人身邊時甚至連視線都沒有偏移半分。&ldo;noah!&rdo;那人抓住了他的手。少年沒有掙脫,淡淡道:&ldo;你高興了?&rdo;那人所有話都被堵了回去,半晌從鼻腔中哼笑一聲,神情微微有點扭曲:&ldo;是啊,我當然高興,還記得你是怎麼……&rdo;話未說完,少年已掙脫了他的手,一步步走出奢華的大廳,順着雨季來臨前格外蒼翠陰郁的小路,走出了莊園。雨水在天地間連成難以計數的線,觸目所及世界一片白茫茫的,每一步都泥濘沉重,仿佛雙腳被纏着無數難以掙脫的、無形的鎖鍊,向噩夢無窮無盡的邊際延伸。死了,都死了。那為什麼這些鎖鍊還在呢?明明和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任何聯系,但為什麼傷害、痛苦和束縛卻還清晰地存在于骨髓之中,不論如何都無法抹除呢?暴雨中的喘息就像野獸的哀嚎,少年的腳步漸漸加快,以至于急遽,變成了瘋狂不顧一切的奔跑。沒有辦法……他想。就像無數次電擊烙印在靈魂深處的那樣,所有命運都已決定了最終的結局,除了無止境的殺戮,不會再有其他辦法。‐‐啪!顔豪感覺桎梏一松,新鮮空氣狂湧進肺裡,嗆得他狼狽不堪劇咳起來,甚至都沒發現自己已經摔倒在了地上。足足過了好幾秒他視網膜裡的金星才勉強消退,恍惚中聽見周戎吼道:&ldo;小心!&rdo;顔豪就地一滾,軍匕貼着他身體插進了水泥地裡。司南剛要拔出刀身,周戎飛起一腳把匕首遠遠踢飛,以近身格鬥的招數将司南整個人扭着壓倒在地,兩人糾纏着滾了數米,一路咣咣咣撞翻了無數木柱和石闆。顔豪顧不得咽喉處掙紮般的劇痛,咔擦一聲把手腕複位,用完好那隻手撿起匕首,反插進了身後喪屍的下颚,直接頂穿頭顱!工地上喪屍群已經被周戎掃射得差不多了,隻有個折手斷腳的喪屍還在哼哼着原地打轉。顔豪跌跌撞撞地找到自己的槍,幾下點射解決了它們,隻聽身後哐當巨響,回頭一看,司南把周戎卡着脖子頂上了水泥牆!但周戎不是顔豪,腳尖離地的瞬間蜷身屈膝,雙腿當胸飛踢,司南霎時摔進了幾米外的砂石堆裡!周戎箭步而上,一把将司南從砂石堆裡扶起來,先揉了揉他胸口,再二話不說坐在他身上,用雙膝力量頂住手肘迫使他無法再掙紮,下死力往他人中處一掐:&ldo;司南!醒醒,看着我!&rdo;看着我……司南全無聚焦的眼睛動了動,茫然盯着周戎。&ldo;看着我!這是幾?&rdo;周戎扳着他下巴,令他看自己的食指,随即用力拍他的臉:&ldo;你認不出我了?我是周戎!你戎哥!媽的敢認不出我了?!&rdo;周戎……司南閉上眼,繼而睜開,就像陷入了狂亂夢境的精神病人,眼底閃爍着恐懼和憎惡。這分明是受到嚴重刺激後大腦自行緻幻,分不清現實和幻境的症狀。周戎心裡一沉,像制服貓科動物一樣捏住他後頸,強迫他近距離注視着自己的眼睛:&ldo;看着我,司南。我是周戎,我們一塊逃出t市,逃出化肥廠,戎哥一直喜歡你,你也是喜歡戎哥的對不對?&rdo;&ldo;你知道戎哥不會傷害你,永遠會保護你,你願意跟我走對不對?&rdo;司南:&ldo;……&rdo;周戎醇厚又霸道的聲線直灌入耳,像催眠一樣進入夢境,成為被暴雨沖刷的世界中一縷遙遠的光暈。&ldo;周戎……&rdo;他神經質地小聲道,躲閃着目光。&ldo;是我,看着我。&rdo;周戎再次扳過他形狀秀美的下颔:&ldo;沒事了,我來接你了,你安全了……乖聽話,乖寶,看着我。&rdo;司南遊移的視線就像一條小魚,終于被周戎捉住了,緊緊籠在掌心裡,被迫與自己對視。周戎幽深的目光中仿佛蘊含着某種無形的力量,而司南則茫然渙散,片刻後,某種暴戾的東西終于從他眼底略微退去,輕輕喚了一聲,語氣充滿了不确定:&ldo;……周戎?&rdo;周戎俯身在他顫動的眼皮上印下一吻,随即向下,親吻他的鼻翼、臉頰和嘴唇。那溫存和煦如陽光般的接觸将暴雨驅散,記憶回到某年炎炎盛夏,蒼郁密林中,帶着汗水的鹹澀和草木的清香,少年踮起腳尖在狼狽不堪的特種兵下巴上親了一口,眼底閃動着狡黠的光。&ldo;……周戎。&rdo;司南喃喃道。明明隻是普通地叫聲名字而已,周戎卻霎時心底一片酥軟,情不自禁嗯了一聲,下意識揉了揉他後頸那塊鮮嫩的雪白的軟肉。司南不吱聲了。周戎感覺到身下的軀體有了絲絲放松的迹象,頓時一塊巨石落地,便松開桎梏,對顔豪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推機車,然後随意地扶了把沖鋒槍,将快從肩上滑脫下來的槍械綁帶拉緊‐‐随即他伸出手,想把司南打橫抱起來。但就在這時,司南瞥見了他扶沖鋒槍的那一幕。現實通過視網膜反射進大腦,被誇張、扭曲、放大,混亂的神經元構成了另外一幅畫面:全副武裝的士兵,奔跑狂吠的獵犬,暗夜中因為噴吐子彈而閃爍出火舌的機槍……跑!快跑!有人火焰中歇斯底裡的嘶吼。快跑呀!女人身後不顧一切地尖叫。他們來抓你了,快跑‐‐!&ldo;為什麼我們喪失自由,受到掠奪和囚禁?&rdo;小男孩拉着母親的手,仰頭問:&ldo;媽媽,神愛世人嗎?&rdo;光暈中母親低下頭,熟悉的面孔漸漸扭曲變形,腐朽黑斑爬上了她美麗的臉,蛆蟲泥土遮蔽了她琥珀般的眼睛,她手指上血肉脫落,露出白森森的骨骼,全數映在小男孩恐懼的眼底。快跑,noah。不要被任何人抓住,快跑。&ldo;司南!&rdo;周戎霍然起身,但根本來不及了。就在他放松警惕的千分之一秒裡,司南炮彈般起身沖出,将顔豪撞得摔了出去!&ldo;抓住他!&rdo;顔豪打滾起身,尚未發力,司南側身坐上機車,一條長腿撐在地面上,喘息地看着他們。‐‐不,他其實根本不在看任何人,他的視線直直從周戎和顔豪兩人之間穿了過去,仿佛在注視着虛空中某種讓他無比恐懼、無比膽寒的東西。那是深埋于地底的魔鬼,和此生從未退散的夢魇。&ldo;回來……&rdo;周戎顫抖着柔聲道,張開雙手:&ldo;回來,司小南,求求你回戎哥這裡來……司南!!&rdo;引擎發動的同一秒鐘周戎蹿了出去,其勢如離弦之箭,然而隻碰到了車後座一角,緊接着機車化作流動的火焰,咆哮着沖向了街道!嗚‐‐!在周戎和顔豪目瞪口呆的注視中,機車高高躍過護欄,轟然落地。司南再也沒有任何遲疑,甚至連頭都沒回一下,機車如流星破空,轟鳴着消失在了街角!周戎追了兩步,抄起沖鋒槍狠狠摔在地上,兜頭給了自己一巴掌。顔豪惶然搖頭:&ldo;為什麼,這是怎麼回事,這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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