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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頁(第1頁)

周戎唔了一聲,然後拎起那隻冷凍手提箱:&ldo;顔豪,送司南回加護病房。&rdo;顔豪隐約猜出了什麼,周戎又示意那軍官稍等,蹲下身拉了拉司南打滿創可貼的修長的手指:&ldo;戎哥得去辦點事情,晚上回來去病房看你,成不?&rdo;司南微低着頭,白紗布後的雙眼靜靜對着周戎。&ldo;你不來的話,&rdo;司南輕聲說,&ldo;我不會配合的。&rdo;這幾乎是明晃晃的威脅,軍官的臉色登時變了。周戎卻用力按着司南的後腦,在他鬓發上印下一個吻,笑道:&ldo;知道,戎哥什麼時候爽過約?&rdo;&iddot;汽車駛過長長的艦島,遠處巨大停機坪上密密麻麻排滿了戰鬥機和軍用直升機,機群在藍天下起飛、盤旋,猶如一群有序的海鳥,來回輸送幸存人員和武器補給。&ldo;中央及軍委被迫從b軍區遷出,中途死了很多人。一部分官兵去東北建立了幸存者避難基地,另一部分來到南海,在國家早年修建的大型人工島嶼和軍事基地駐紮,成立了新的軍方總部。&rdo;那名軍官一邊開車一邊盡職盡責地介紹,周戎坐在副駕駛上,一隻手撐着額角,任憑海風吹拂他的頭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ldo;基地和總部建立完畢後,軍隊全部改制重編,搜救隊伍分别從祖國的南北兩端開始修複通訊塔,救助幸存群衆,并就近選擇合适地點修建避難工事。軍方犧牲了不計其數的将士,以慘重的代價在祖國大地上建立起了六座大型避難中心。&rdo;周戎蓦然向他一瞥:&ldo;我們從華北千裡南下,怎麼一個都沒見着?&rdo;&ldo;廣西,雲南,青海,内蒙,吉林,黑龍江。&rdo;軍官苦笑一聲:&ldo;周隊是穿越兩湖地區南下的吧。中原地區喪屍密集,軍隊根本無法推進,估計也隻有你們118的特種兵能順利生還。&rdo;周戎沒有答話,沉沉地垂下眼皮。&ldo;如果到今年秋天還無法展開搜救,中原地帶估計就……要化作無人區了。&rdo;車廂裡隻有海風呼呼灌進來的聲音,淹沒了軍官凝重的歎息。汽車在艦島中心通道前停下,周戎拎着手提箱下了車,軍官在身後喊道:&ldo;周上校!&rdo;周戎一回頭,隻見他小跑過來,神情鄭重肅穆,啪地立正在自己面前。&ldo;年初總部派了很多軍隊開去b軍區,試圖搶救研究資料,結果都失敗了。幸虧周上校在病毒爆發的周戎的靈魂就像飄蕩在虛空中,冷眼打量着站在地面上的自己的身體。袖口是否整潔,褲縫是否筆直,視線的角度、臉頰肌肉繃緊的模樣,是否完全符合當年接受的禮儀訓練,精确到沒有半絲誤差。‐‐要做到随時拉出去都能直接上天安門表演升旗的程度,他突然想起記憶中這麼個好笑的标準。&ldo;打開我看看,&rdo;老人又開口道。周戎敬了個禮,上前打開冷凍箱。寒意蓬勃而出,漸漸顯露出被固定在支架上的兩支殷紅抗體試管。老人點點頭,看不出什麼情緒:&ldo;就為這個,今年軍方不知道犧牲了多少人。&rdo;周戎說:&ldo;我們進入軍區地下研究所時發過衛星通訊,說了我們會盡力找到資料并前往南海,為什麼軍方還……&rdo;&ldo;接到通訊後,軍方就一直在找你們。&rdo;老人感慨地呼了口氣:&ldo;但從湖北、湖南到廣東沿海一帶的短波通訊完全斷絕,茫茫萬裡焦土,上哪能找到你們的蹤迹?廣西和雲南那兩座避難所,全是靠軍人的性命填出來的。&rdo;周戎無聲地閉上了眼睛。&ldo;找不到你們,軍方就不知道b軍區裡的資料有沒有帶出來,就不敢實施導彈轟炸。&rdo;頓了一頓之後,老人又說:&ldo;根據總參謀部的計算,你們成功深入b軍區,并帶着資料趕回南海的可能性小于1。&rdo;确實如此。如果沒有遇上司南,僅剩五名特種兵,從b市千裡南下的征途足夠他們随便就死上十次八次。但反過來說,如果沒有遇上他們,司南縱使再生出三頭六臂,也很難活到今天。在那個t市秋天午後的相遇,千萬分之一幾率的巧合,足以在冥冥之中改變很多事情的既定軌道和很多人的命運。&ldo;不過你們确實創造了奇迹,當初調你去特種部隊的時候,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今天。&rdo;周戎要開口謙虛,但那都是章程内的反應,老人打斷了他:&ldo;老鄭跟你說了恢複原職的事?&rdo;來了。周戎略一思忖,道:&ldo;是的,鄭将軍告訴我118已經裁撤了。&rdo;老人颔首不語,周戎望着他誠懇道:&ldo;首長,我希望軍委能考慮重建118。兵員沒有了可以再招,隻要我這個隊長在,第六中隊的編制就在,118就還在。118成立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立過無數驚人的戰功……&rdo;老人沒有打斷他,神态中看不出贊成還是反對,直到周戎說完,才突然問了一句:&ldo;兩年前外交部去118挑人的事,你知道吧?&rdo;周戎愣了愣,&ldo;知道。&rdo;&ldo;怎麼沒報名?&rdo;周戎沉吟良久,才說:&ldo;我覺得,在眼前這種局勢下,我在特種部隊當個普普通通的少校,反而能為國家做更多的事情。&rdo;司南有一點說對了,周戎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性格,他總能找到最妥當的言辭來表達不太能令人愉悅的意思。老人已有些渾濁的眼底掠過一點笑意,明顯跟司南有同感,說:&ldo;不,上校。我聽說了你被血清抗體治愈的事,我覺得在疫苗研制出來前,你留在軍方總部會發揮更大的作用。&rdo;周戎說:&ldo;是的,但……&rdo;&ldo;118大隊在病毒爆發之初立下了難以磨滅的功勳,但因為全軍覆滅而裁撤編制的部隊還有很多,118隻是其中之一,會和它的兄弟部隊一起永遠記載在共和國的軍史上。&rdo;周戎還想說什麼,老人卻敏銳地看出了他的心思:&ldo;前線犧牲幾率太大了,上校。家國家國,連家都不顧的男人,何以談國?&rdo;這下周戎瞬間沒了言語,僵硬站在那裡。這時一名幹部模樣的人匆匆進來,俯在老人身邊耳語了幾句。老人擡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向周戎拍了拍桌沿:&ldo;好啦,你得回去了!&rdo;周戎不解,老人輕輕歎了口氣。&ldo;你還不知道吧?老郭沒了,從b軍區轉移出來時的事情。你去看看他孫子吧,遺物剛送到他那裡呢。&rdo;b軍區覆滅時,軍委組織大規模撤退,郭副部長自願留下來坐鎮指揮,結果沒趕上最後一班起飛的直升機。周戎點頭謝過帶路的衛兵,走廊盡頭是小食堂,還沒到晚飯時間,此刻空蕩蕩的沒什麼人,隻有春草和丁實忐忑地站在門口往裡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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