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弄成這樣,全是因為空桑人!""海國所有的鲛人、都和空桑誓不兩立!幾千年的血債,決不能忘!""絕不原諒,絕不能寬恕那天罰的一族!""說出這種話的,不是海皇!絕不是我們期待的海皇!"在這樣瘋狂的敵意和憤怒裡,蘇摩眉間隐約有不耐,卻罕見地克制了下去,開口,聲音不響,卻壓過了所有女子尖利的呼叫:"以滄流帝國目前的實力,我們根本無法單獨對抗,所以必須要借助空桑人的力量。"樹林裡那陣瘋狂的笑慢慢平息,然而那些女蘿睜着沒有生氣的眼睛、看着月夜下的傀儡師:"空桑人現在躲在水底,也想複國吧?怎麼能讓他們如願!那些罪孽深重的家夥,應該也像我們一樣、一輩子活活地關在地底,永遠不見天日才對!"蘇摩聽着,忽然間仿佛忍耐力到了極點,脫口厲叱:"血債自然都要還,可目下你們如果連暫時忍耐也作不到,那就算了!——如果覺得我就是什麼海皇,那麼和空桑結盟就是海皇的決定!如果不是,那麼這就是我個人的想法,也不需要向你們解釋!"那樣脫口而出的話語裡,帶着某種殺氣,讓那些惡毒詛咒的女蘿都安靜下來。"你們都已經死了,不管眼睛閉合與否、都已看不到新一日的陽光,隻能在土下怨恨詛咒,"傀儡師冷笑,尖銳得毫不留情,"但是、請别用你們埋入腐土的眼睛,來阻礙年輕的孩子們看不到新的一天——就算我們都在雲荒化成了腐土,他們也要回到碧落海!"仿佛被那樣一針見血的話震懾,女蘿們相互看看,手指糾纏着握緊。多少年來,她們心心念念想着的、便是如何等待龍神和海皇到來,帶領她們向空桑人複仇、血洗雲荒,殺盡一切淩辱欺壓她們一族的人類……執着那樣強烈的怨恨,她們才不能瞑目地活到了今天,她們隻關心自己的憎恨和仇視,不肯寬恕分毫——還是第一次想到:海國活着的同族,将來的命運又會如何?那些活着的鲛人……又将如何?"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雲荒。"仿佛知道女蘿們内心驟然而起的迷惘,蘇摩開口,"那些年輕的孩子們、應該有自己的未來。他們将在藍天碧海之下幸福地生活,遠離一切戰亂流離,住在珊瑚的宮殿裡,子孫繞膝,直到死亡将他們分開……他們必不會再如我們一樣。"那一句話,出自于空桑皇太子之口,當日曾在一瞬間打動了傀儡師冰一樣的心。此刻那樣的描繪、同樣仿佛勾起了那些死去多時鲛人們内心的殘夢,女蘿們蓦然爆發出了啜泣,無數蒼白的手臂糾纏着,掩住臉:"是的,她們…必不會如同我們一樣……在雲荒的土裡腐爛……""不是隻為了複仇,女蘿,"蘇摩的聲音忽然緩和下來,收斂了殺氣,"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先得讓海國複生,讓活着的同族們在有生之年能返回故鄉。為此我可以和空桑暫時結盟。未來,永遠比過去重要。"女蘿們沉默下去,放下了手,相互間竊竊私語了片刻,間或有激烈的争辯。在幽凰都等得不耐煩時,領頭的女蘿終于統一了意見,回頭來到蘇摩面前,睜着沒有生氣的眼睛,定定看着他:"你能保證在海國複興之後,會讓空桑人血債血償?會讓我們所有的怨恨都得以平息、所有眼睛都可以閉合?"被這樣一問,蘇摩在刹那間遲疑了,然而隻是一刹那,立刻開口:"我保證、會讓你們的怨恨得以平息。你們的血債,必然會得到償還。"一語出,背後的密林陡然起了扭曲,所有的手臂都伸展開來,長的詭異可怕,然而那些藤蔓般的手臂卻是相互糾纏和擊掌起來,發出了尖利的歡呼。"好!那麼,您就是我們的海皇。"領頭的女蘿彎下了蒼白的身體,所有女蘿随着她跪倒,暗夜下之間一片蒼白的肌膚和藍色水藻般的頭發,"一切唯您是從!""起來。"經過方才那一場争辯,傀儡師卻似乎厭倦到了極點,抱着傀儡轉過身去,"我們快走吧,我怕延遲會驚動滄流帝國。"女蘿笑了起來:"這裡是九嶷王的封地,滄流帝國輕易也不會來幹涉。"蘇摩身子一震,忽地問,"這裡的九嶷王,是……?"女蘿沉默了一下,神色忽地有些奇怪,終于低聲道:"就是前朝空桑最後一任的青王辰——您還記得他吧?"青王辰……暗夜裡忽然傳來了一聲咔哒輕響,傀儡仿佛吃痛,蓦然張開了嘴,然而眼睛裡卻有歡喜的表情——每次主人出現那樣淩厲殺氣的時候,阿諾的神色就分外欣喜,仿佛預見到了一場殺戮的狂歡。"趕路。"強自壓下了刹那間湧出的強烈殺氣,傀儡師鐵青着臉轉過身去,對幽凰吩咐了一聲,便立刻拔腳走開,"去完了蒼梧之淵、去九嶷!"幽凰被那樣的語氣吓了一跳,暗夜裡一片細細簌簌的聲音,是那些女蘿紛紛縮回了革囊中,悄無聲息地沉入了地下,伴随着蘇摩一起上路。那樣的情景宛如夢魇——冷月下,黑衣的傀儡師帶着一隻會自己活動的偶人,身後跟着一隻美豔的鳥靈女童,而跟随着他移動的、卻是整片蒼白的森林!轉出那片山坳時,前方陡然閃出了一點燈火,點破死寂陰沉的夜。一幢玲珑精緻的閣樓、忽然間出現在一行旅人的面前,裡面燈火憧憧,隐約有人影。"咦,我剛才沒看錯啊?前面果然有人家!"不好插手鲛人内部的事情,幽凰憋了半日,此刻忍不住歡呼。然而旁邊的女蘿們卻起了不安的騷動,蘇摩也仿佛覺察到了什麼,立住了腳步,用空茫的眼睛長時間凝望着前方,似在默測。"剛剛我們來的時候,還沒見這裡有人家。"地底下傳來低沉的聲音,女蘿有些詫異,"這片蒼梧之淵旁的地方,向來無人居住,隻怕前面的也不是凡類。"蘇摩忽地冷笑了一聲,隻道:"走吧,沒事。""那究竟是什麼……"幽凰卻覺得畏懼,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後走着,嘀咕,"我覺得有些不對啊……你看,女蘿們也在地下畏縮呢,前面的到底是……""自然不是人。"傀儡師冷笑,"不過也不是和你一路的,而是讓你畏懼的東西。""啊?"幽凰詫然擡頭,看着暗夜裡那一點燈火,依稀見、看到的是一個女子臨窗擡筆書寫的身影——那個影子果然有着讓她驚駭的力量,隻看了一眼便雙目如火燒,立刻側過頭去,顫聲驚呼:"那、那究竟是誰?""是雲荒三女仙之一的慧珈。"應該在方才的默測中得出了結果,蘇摩微微哼了一聲,"也和魅婀一樣試圖阻攔我麼?這些天神,都是如此多事。"就在那一瞬、窗子被撐開了,裡面的女仙放下了筆,側頭看着窗外趕路的一行人。那個号稱雲荒三女仙中智慧化身的慧珈年輕美麗,完全看不出自魔君神後時期開始、就守望着這片土地,已然存在了萬年。推開窗子,慧珈側頭微笑:"誰在罵我多事?蘇摩,你從來都是背天逆命之人啊。""哼。"傀儡師沒有理會,隻道,"你來這裡幹什麼?"慧珈笑了起來,旁邊的黑衣小婢遞上一卷書,她一頁頁的翻開,停在最後空白處:"我有自己的事——我是來引接一個靈魂去往彼岸的。"雲荒土地上凡人不知幾許,碌碌如蝼蟻,能讓三女神為之矚目的靈魂,又不知哪一個?她手中的書、一頁頁都是空白,隻有在蘇摩這樣的人看來、才明白上面的内容。隻是微微一瞟,傀儡師便變了臉色——"慕湮"。【修改3】在最後一頁上,赫然看到了這兩個字。那,不是白璎的師傅麼?那個先代空桑女劍聖,竟然剛剛死去麼?"我們,其實并不是雲荒人的所謂神袛。我們守望着了這片大陸千年,隻為另一個目的。"女仙手裡的筆點着雪白的書頁,嘴角含笑,不知是看過了多少滄桑起落,"今夜,我們要等的那個靈魂終于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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