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裡。"蘇摩停下來了,似乎長久地凝望着前方的光亮,"封印。""你怎麼知道?"再也忍不住地,白璎詫異地脫口,"你來過?"蘇摩默默搖頭,仿佛傾聽着什麼聲音,淡淡回答:"龍在告訴我。"龍?白璎忽然發覺,走了那麼長的路、居然再也感覺不到地底的震動——仿佛那條憤怒掙紮的巨龍已經安靜下去。他們,到底是在哪裡?"我們已經在結界裡行走了很久。"蘇摩凝視着那兩點依稀可見的白光,擡起手指着前方,"從那裡走出去,便是封印——你的力量無法穿越地獄之門,所以我帶你來到了這裡。接下來解開封印的事情,我無法再幫忙。""蘇摩?"雖然他語氣平靜,白璎卻察覺了有冰冷的液體順着他的手流到自己的手心,詫然回顧,将手放到鼻下一嗅。血的腥味!"你怎麼了?"她急切地問,回身一把抓住他,想查看傷勢。然而四圍漆黑,遠方依稀的光無法照亮這裡的死寂,隻有冰冷的血的腥味在暗夜裡彌漫。"你受傷了?"那一瞬間白璎想起了困龍台上那個傀儡偶人全身是血的樣子,恍然明白——阿諾都已如此,鏡像的本體又怎麼可能無恙?穿越地獄之門,進入水底結界,他隻怕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而他竟然什麼都沒說,就這樣在暗夜裡牽着她走了這樣長的路。"傷的如何?"順着血流的來處,她在黑暗中驚亂地探尋着傷口,摸到了滿手的血——他全身竟然有九處傷口!傷口上貫穿着細細的線,想來是他用引線硬生生将那些可怖的傷口縫合起來。腦中浮出偶人阿諾痛苦的模樣,她知道蘇摩的痛楚必不在此之下,一時驚惶失措,連聲音都變了:"别動!快坐,包紮一下!""不用。"蘇摩卻在黑暗中回答,隻是繼續往前方的光亮處走去,"我還死不了——隻要我不想死,就不會死。"頓了頓,仿佛補充一般,道:"起碼現在,我、不想死。"他走了幾步,白璎手上的引線便繃緊了。于是,兩人一前一後,繼續着這樣的沉默跋涉。-忽然間,她聽到有人輕輕的笑,霍然驚訝地回首。"你來了。"隻見暗夜裡,那一雙眼睛對着她眨了一下、依稀有喜悅的神色,輕輕地說了一句,然後忽然再度隐去,消失在遠處的那一點白光裡。"蘇摩!你看到沒?"白璎終于忍不住叫起來,一把拉住前面走着的傀儡師,"眼睛!一雙眼睛在看着我!""我是看不見的。就如你聽不到龍的話音。"蘇摩卻毫不驚訝,淡然回答,"在這裡,我們隻能各自聽從各自的召喚,奔赴各自的命運。"說話間,又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兩點依稀可見的白光終于慢慢擴大,宛如地道不遠處的出口,青錢般大小,透出淡淡的亮光。借着光亮,白璎在一瞬間看到了蘇摩身上正在愈合中的傷口,雖然已經靠着幻力進行了催愈,依然可怖得超出她的想象。她吃驚地想問什麼,然而在那時候蘇摩卻放開了牽着她的手,徑自走向其中一處光亮。她下意識地跟過去,蘇摩卻搖搖頭,指給她看:"你該去那裡——我們的路不同。"——那一處白光,正是那雙眼睛消逝的所在。她隻看得一眼,依稀仿佛又看見那雙眼睛在白光裡對着自己微笑了一下。"隻能到這裡了,接下來我們宿命中要做的事情、是不一樣的。"蘇摩的聲音卻是在耳邊傳來,"我要去龍神那邊,而你、要去先解開那個封印。我們不再同路。""好。"雖然暗夜裡想到要孤身前行、有一絲的畏懼和茫然,她依然點頭應承,揚起臉,想了想,又問,"在路的那頭,會再見麼?""會。"傀儡師微笑起來了——那一瞬間,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從手上退下一隻引線已經斷裂的指環,拉過白璎手裡一直攥着的那根引線,打了一個結。"一切完成後,順着這根線回來。"他将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低聲囑咐。透明的引線脆弱而纖細,一頭連着他的拇指、另一頭連着她左手的無名指,仿佛輕輕一拉就會斷裂——但她知道這種無形的線并不同尋常,會無限的延展,哪怕從雲荒的一頭到另一頭。無論走出多遠,隻要順着這一線,便能返回彼此身畔。"好。"她轉動着那枚小小的戒指,心頭一定,不再猶豫,"那就到了路的那頭再見。"蘇摩隻是對着她微微一颔首,便隐沒在白光之内。她也不再遲疑,向着另一處的白光舉步奔去。踏入光中的一瞬,凝滞的空間仿佛忽然動了。她看到那一點光在不停的擴大、擴大,恍然将她全部包圍。就像是天門開了,她恍惚中看到白光的周圍有流雲如水般翻卷,五色絢爛,夢幻一樣的美麗。她聽到有無數美妙的聲音在歌唱,恍如天籁。在白光的中間,有什麼景象在一幕幕的轉變。她仰着頭,看着那光、那色、那景象,忽然間有些神不守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奔走,意識忽然之間就變得模糊。她低下頭,看到了自己的手——居然隐隐透明,進而一分分的變得稀薄,如即将散去的霧氣。她本是靈體,凝聚成形——而此刻,在奔向那點光亮的途中,她居然看到自己在慢慢渙散開來。然而,感覺不到絲毫的痛苦。她的心居然是平靜的,仿佛是在迎接一場宿命。她其實已經感覺不到自己是在奔跑,然而四周的景象的确是在平緩地向後移去——不知何時,她周圍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浮現出了各種奇妙的景象。最初,她仿佛在一條長得看不到底的鏡廊上奔跑,腳底、四周,映出的都是一個個一模一樣的自己。以各種角度、各種姿态,重複着同一個動作。漸漸地,鏡子裡的"她"開始有了自己的眼神,好奇的相互顧盼。她詫然地看着,有做夢般的不真實。她看到那些鏡子裡的"自己"的動作開始脫節,慢慢地自行活動起來,不再跟随着她做一樣的舉止。"她們"仿佛脫開線的木偶,開始自顧自做出各種舉動——她們背後的景象,也随之換成了各種不同的時空。她看到她坐在一艘巨大的木蘭舟上,領着船隊遠航深海,天風吹動她的頭發;她看到碧綠的水如同藍寶石在頭頂蕩漾,水底珊瑚如同樹一樣扶疏,有鲛人在歌唱;她看到一個鲛人将一把長劍送給了一個黑衣男子,指着遙遠的陸地、說着什麼;她看到一支箭呼嘯而來,穿透她的肩膀、而那個自己策馬馳騁在萬軍之中,叱咤淩厲;身側有人和她并騎,所到之處無不披靡;她看到自己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殿中萬人下跪,八方來朝,聲音震動雲天;"皇天後土,"她聽到一個似乎熟悉的聲音在低沉的說,"世代永為吾後。"——她看到一枚銀色的戒指戴上了她的右手。"阿琅!阿琅!願吾死而眼不閉,見如此空桑何日亡!"白光裡忽然回蕩起一聲厲咒,響徹了這個凝定的時空。是什麼樣的憤怒?穿越千年依然不曾熄滅!就在那個瞬間,她看着鏡中無數個自己,忽然明白過來了。那不是她……那不是她!鏡子裡的每一個影像,都是另一個人——"白薇皇後!"她忽然驚呼起來了,指着鏡中的自己,"你是白薇皇後!"喀喇喇一聲響,無數的鏡子忽然一起碎裂了——所有的記憶轟然坍塌,恍如銀河天流席卷而至,将她推向那點白光的出口。她在無數的幻象中,穿越了幾生幾世的記憶,忽然間淹沒,忽然間又從那些破碎的影像中浮出來。她穿越了那一點白光,忽然發現眼前換了另一個世界。那是純白色的世界,茫茫一片,空洞無比。唯獨中心有一條巨大的金色鎖鍊,仿佛從天而降一般垂墜,貫穿了這個世界,不知始,不知終。這個白色的世界在震動,一下,又一下,仿佛是在一個心髒裡跳躍着。而那顆憤怒的心髒,卻被系在金索的另一端。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滄海明月·流光卷(出書版) 大漠荒顔 七夜雪(鼎劍閣/武之魂系列) 鏡·六合書·東風破 鏡·雙城 鏡·織夢者 鏡·前傳 朱顔/上卷 曼珠沙華+彼岸花 我的東京抽卡人生 帶着三國系統去打球 血薇 風雨 神兵閣 病 火焰鸢尾 鑄劍師(聽雪樓系列) 清冷炮灰絕症後,全家霸總慌了 荒雪原·二稿(聽雪樓系列) 鏡·神寂 空城 荒雪原[出書版](聽雪樓系列) 我是傀儡,傀儡師是偏執控制狂 鏡·織夢者2:海的女兒 鏡.破軍 重生八零之小小農家女+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