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次的失敗,令這個天才出現了精神上的紊亂。天機的身體急劇衰弱下去,言行開始變得古怪,脾氣更是乖戾非凡,根本無法令人接近。到後來,他幹脆徹底地斷絕了和族人的聯系,躲在一百丈深的地下作坊裡,整整三年,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直到五年前的某一日,年輕的巫真織莺急需他來制作一件法器,幾次派人去地底下探看,敲門卻均無人應答。一個月後,織莺心裡覺得不對,便告知了大長老巫鹹,元老院立刻率人前去探看情況──那扇幾年沒打開的門被強行撬開了,巨大的制造工坊裡寂無人聲,死氣沉沉。穿過那些半成品的機械和軍事設備,來查看的人們發現這裡的主人果然已經死了。天機公子的身體被泡在冰冷的水裡,雖時值盛夏,卻并未腐壞。一個陌生的少年正在不停地給屍體上覆蓋冰塊,聽到聲響,擡頭望着進入的人們,眼裡露出茫然的表情。“你是誰?”織莺厲喝,“站在那裡别動!”“我叫望舒。”那個少年機械地回答,眼神無辜,聲音平闆卻明澈如水晶,他絲毫不畏懼眼前全副武裝的闖入者,翻起了脖子上帶着的一條銀鍊──鍊子一頭連着一塊很小的金屬牌,上面用古體書寫着“望舒”兩個字。織莺認得,那是天機公子的筆迹。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氣。“你為什麼在這裡?”“我……不知道。”“你是誰?從哪裡來?是冰族人,還是空桑派來的奸細?”“我不知道。”“天機公子是你殺的麼?”“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不是。我醒來他就已經躺着不動了。”“那你為什麼在他身體上加冰塊?”“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必須要這樣做。”“誰告訴你要這樣做的?”“我不知道。”那樣的對話令前來的所有人震驚,身為十巫之一的織莺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細細打量着對方──這個憑空出現的孩子在容貌上酷肖死去的天機公子,或許是常年呆在地下室裡,他臉色蒼白、肌膚竟然隐隐呈現出奇特的透明感覺,金發淺得近乎無色。然而,眼神也空洞得彷佛虛無。這個孩子,到底是誰呢?他從哪裡來?天機公子死的時候隻有三十二歲,畢生未娶。他出身于帝國最受尊敬的望族,容貌英俊,有翩翩佳公子之稱,在他短暫的一生裡,族裡并不乏深愛他的女子──知道他孤獨在地下死亡的消息後,甚至有一個女子為他自殺殉情。然而奇怪的是終其一生,他似乎對女人毫無興趣,簡直像一架機械一樣冰冷無情。畢生緻力于格緻物理的天機公子,最後孤獨地死在了地底的深處,和他的那些複雜精密的機械為伴。到死時,他手裡都握着一卷書,不曾放開──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那本書卻不是機械制造的書籍,而隻是一本來自中州的古書:《列子·湯問》。沒有人知道他死之前在做什麼,隻有一個陌生的少年目睹了死亡的全部過程。那個古怪的少年臉頰蒼白,舉止呆滞,瞳孔對光極其敏感,似出生以來就未曾出過地面。在被族人發現的時候,他在那個地下作坊裡至少已經呆了一個月,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在這一個月裡,沒有獲得任何食物的他竟然生存下來了。而且,從那以後他也沒有吃過東西,甚至在腦海裡根本沒有“吃”的概念,隻以盛在巨大木桶裡的一種奇特液體為生。他不休息,也不需要睡眠,可以日夜不停的工作。除了這些接近魔物的特點外,最令人迷惑不解的是他的身份:這是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孩子,既不是元老院配給天機的助手,也不是軍隊裡的人,甚至整個族裡的戶籍上也查不到他的名字──沒有人知道這個少年是怎麼來到那個深埋地下的軍工作坊的。奇怪的是他對此也是一無所知,他的所有記憶都開始于被人發現的那一刻。沒有人知道這個少年的來曆,然而所有人都發現他像極了天機公子:不但容貌酷肖,甚至同樣具有驚人的機械制作天賦。而且雖然号稱對一切都記不得了,甚至無法熟練地使用語言和人交談,但他操作起工坊裡的那些機械設備卻熟極而流。于是有傳言不胫而走,說,這個可憐的孩子是那個死去的女人為天機公子所生的私生子,一直被怪癖的父親藏在地下,直到今天才得以重見天日。失去了天機公子這樣一個機械制造的天才,對冰族來說不啻一個巨大的打擊。元老院發誓要找出兇手,反複數十次地審問那個少年,卻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來。然而,當某一夜首座長老巫鹹再度翻看那一卷《列子·湯問》時,從厚厚的書脊夾層裡,卻掉出了一張塗抹得密密麻麻的羊皮紙,旁邊是一行淩亂的眉批,上面隻有短短的幾個字:“我把心給了他。善待我的孩子。”巫鹹瞬間臉色大變,失手把古卷摔落在地。不知道最後得出了什麼樣的結論,追查嘎然而止。元老院對外發布了公告,說天機公子死于心力交瘁,為國捐軀──他身後隻留下了一個私生子,便是這個叫做望舒的少年。被從地底下帶出來後,望舒大病了一場,卧床數月幾乎不起。巫真織莺親自照顧着他,等到他身體情況開始好轉,便充任了他的教導官,手把手地教給他一些生活的常識──比如禮儀、穿着、基本對話,還有帝國的曆史和目下的戰争局面。過了一兩年,那個在地底下長大的少年終于漸漸恢複了正常,懂得了如何與人相處,也漸漸顯露出驚人的制造天賦。因為天賦出衆,他被元老院選中,繼續擔任了軍工作坊的總監,留在了巨大的藏書閣和地下制作間裡。五年來,他心無旁骛地工作,制作和改進了無數武器和機械,甚至将天機公子死前隻留下一個構思的“冰錐”也逐步造了出來,令巫鹹長老非常欣慰。然而唯一的遺憾,就是他和父親一樣,同樣也沒能制造出新的征天機械。無論他怎樣努力和嘗試,他似乎永遠無法突破父親生前的極限。聽得織莺這樣安慰他,少年望舒卻不服氣,指了指那個巨大的鲸骨模型:“父親沒有做到的事,未必别人就做不到了──你看,冰錐還不是就快要完工了?”“誰都知道望舒是一個天才的機械機械師。”織莺顯然對他的脾氣了如指掌,微笑,“不過《營造法式》的征天篇殘缺了那麼多,要制出風隼實在很難──更何況今時不同往日,即便機械能順利造出,要尋找到可以操縱機械的鲛人來做傀儡也很困難。”風隼、比翼鳥這些飛天的機械,需要在空中自由輾轉回翔,因為靈敏性太高,以陸地上的人類反應速度,基本無法操控,必須要由敏捷和平衡都高于人類的鲛人來充任駕駛者。所以當年滄流帝國的征天軍團裡,每一架機上都配備了一名接受過傀儡蟲控制的鲛人,她們作為戰士們的搭檔而存在,一起操縱戰機,翺翔于天地。──而海國複國後,要再獵取活的鲛人作為傀儡,也已經是萬難之事。“哦……對,還要有操縱者才行!”望舒才想到這個難題,不由低聲罵了一句,“該死!”織莺微笑:“所以,先别想這些了,休息一下,午飯後繼續工作吧。”“不用,”望舒笑了,無所謂地聳肩,“你也知道我從來不會感覺到餓,我隻要喝那個桶裡的神仙水就行了。”“……”織莺沉默了一下,看着制作室角落那個巨大的木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片刻。“反正就算多吃一點東西,我的腳也不會長好。”少年跺了跺左腳,低下頭看着──他的左足有明顯的殘疾──比右足短了差不多一寸,所以走起路來總是一瘸一拐。大概是自卑于這個缺陷,望舒從來都一個人呆在房間裡,幾乎不去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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