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相識多年,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堅強隐忍的女子對着他落淚。很快她就忍住了淚,忽地擡起頭,深深地凝視着他,一字一句:“溯光,我要拜托你一件事,務必要答應我。”“說吧,”他很快地回答,“任何事,隻要你開口。”她紫色的眸子裡彷佛有一團煙霧,缥缈深遠。沉默了片刻,她撫摩着滴血的後頸,終于開口了:“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求你,一定要殺了我!”“什麼?!”他震驚地看着,不可思議。“答應我!”她卻一步不讓,緊緊盯着他,“求求你!”他遲疑着,終于忍不住多年來心底的疑惑,脫口而出:“紫煙,你到底是誰?在狷之原上相遇時,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為什麼你會有這把辟天劍?難道你是空桑皇室的人?又為什麼會住在這裡?”她撫摩着那把黑色的長劍,手指微微顫栗,低頭不語。“告訴我啊,紫煙!”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搖晃,“我們在一起六年了,你還不肯告訴我?到底是什麼讓你這些年如此吞吞吐吐?很重要麼?”她的肩膀單薄得隻盈一握,彷佛一捏就會碎裂。“溯光……我不是皇室的人,甚至不是空桑人。我是──”終于,她仿佛是屈服了,吐出一口氣來,擡起染滿鮮血的手,“看到這個了麼?”──彷佛是幻覺一樣,他看到她的手心裡慢慢浮凸出一個金色的轉輪,纖毫畢現,正在緩緩的轉動!“這是什麼?”他震驚無比,感覺到了一股莫大的魔力襲來,踉跄退了一步。“這就是命運的輪盤,”她低聲,“溯光,你我都在其中。”“命輪?”他看着那個神奇的轉輪,視線不知不覺地跟着它一起轉動,那一枚金色的輪盤發出動人心魄的光,旋轉得越來越快,幾乎化成了一道流光!她的容顔在金光裡漸漸淹沒,整個人化為虛無的霧氣,被那一道金色的渦流吸入其中。“紫煙!”他不顧一切地伸出手去,“紫煙!”然而,金色的光芒淹沒了她的身影,無論他怎樣的用力,握在他手裡的那隻手彷佛如同冰雪一般消融,再也無法抓住。他看着自己空空蕩蕩的手,彷佛魂魄也被那道漩渦卷去──卻赫然發現那一個金色輪盤已經烙印般地存在于自己的手上,正在緩緩地轉動。光芒淹沒了一切,彷佛彼岸之門轟然打開,将靈魂攫去了另一邊。遙遠的光裡,隻有最後那一句囑托遙遙傳來──“當我被吸入命運漩渦、身不由己的時候,求求你,務必要殺了我!”他用盡全力伸出手,卻再也無法觸摸到她──“紫煙!紫煙!”手被狠狠地甩在了床角上,刺骨的疼。他陡然睜開眼,熟悉的房間印入眼簾,他刻骨銘心地記得這裡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一時間,不由有還在夢境裡的錯覺。然而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撐起身體,發現自己躺在那張破舊的木床上,周身劇痛,神志恍惚。外面已經快要破曉,眼前火光跳躍,一個少女坐在榻邊,正向着手腕上拼命呵氣。──她揉着手,手腕上赫然有一圈勒痕,肌膚被凍得青白。“醒啦?”看到他霍地坐起來,她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可凍死我了。”“是你?”他很久才認出這個人是誰,茫然地問,“你……怎麼在這裡?”“嘁,你怎麼不問問自己是怎麼在這裡的?昨晚我們可差點死翹。”琉璃在屋内的火塘上烤手,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忽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失笑:“音癡。”“什麼?”他有些莫名地看着這個陌路相逢的女子,腦子還是一片混沌。那道金光一直在他的腦海裡流轉,越來越大、擴散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将所有一切都淹沒、吸入、消弭。他的手指上依稀還殘留着她指尖上的溫度,然而,掌心卻已經是空空如也。“你剛才昏迷裡一直在哼着一首歌,唱的難聽死了!──《仲夏之雪》哪裡是這個唱法呀!喏,應該這樣唱才對,”琉璃笑得有些捉狹,自顧自地哼起來,“仲夏之雪,雲上……”“别唱了!”溯光蓦地厲喝,止不住地心中煩躁。琉璃看到他臉色不好,立刻應聲閉嘴。沉默了半天,彷佛也覺得自己這樣對待救命恩人有些不妥,他似乎想說什麼,卻還是說不出來。他的思維還是陷在方才那個夢境裡,身體因為虛弱不停顫抖。琉璃善于察言觀色,立刻從銀吊子裡傾了一盞熱茶:“這是銅宮秘制的血蠍酥茶,快喝了它──你剛才一直哆嗦,像打擺子似的,我都怕你會在昏迷裡凍死呢!”他微微搖頭:“我沒有受傷,隻是消耗靈力太過,休息一下就好。”他說着,是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劍──昏迷了一夜後,那把辟天還好好地在他的腰畔,劍柄上那顆明珠閃出溫潤的光澤,沉默無聲。紫煙……方才我終于又夢到你了。一切曆曆在目,可惜醒來卻已天人永隔。“嘿,看把你緊張的!還以為我會偷你的東西?”琉璃顯然明白了他的心思,不屑地一揚眉,“盜寶者有盜寶者的準則,一次出手不能搞定的東西,就不能再次下手了。”“哦,”他疲憊地淡淡,“那把劍又怎麼到了金座密室?”“才不是我偷的!”琉璃柳眉倒豎,“是它自己飛過去的!”“是麼?”溯光笑了一笑──這個空桑女孩,從一開始相遇時就滿口謊言,還都說得熟極而流理直氣壯,已經完全讓人分辨不出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琉璃聽出了他話裡的不信,勃然大怒,揚手把手裡的茶湯潑到了火塘裡,從懷裡抽出一把匕首,奪的一聲插在了他面前的案幾上,厲聲:“聽着!如果這次真的是我偷了,我現在就把手指割下來給你!”“我要你的手指做什麼。”溯光搖頭,心不在焉,“盜寶者,何必如此認真呢?”“我最恨别人冤枉我!”琉璃更加生氣,“在我們族裡,最忌諱的就是被别人冤枉!”“你們族裡?”溯光怔了一下,“你母親那一族麼?”“母親?”琉璃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握緊了脖子裡的玉佩。散漫的思維彷佛這時候才有些凝聚回來,溯光回過頭,視線落在她手上的玉佩上──那是一枚古玉,刀工古樸,雕刻的是一對翅膀,周圍有祥雲芝草的紋樣,一眼看去,居然和空桑族奉為神靈的皇天後土對戒頗有相似之處。他隻是一看,便知道這不是尋常物件,似是上古的神物。更奇怪的是,這個東西他居然頗為眼熟,彷佛在哪裡看到過。“能讓我看看麼?”他本不是個好奇的人,卻也忍不住開口。“不行。”琉璃卻不客氣地拒絕了他,捂住了那塊玉塞回衣領内,“這塊玉不能離身,離身必有災禍,也不能随便給人看給人碰。”“是麼?”溯光沒有強求,喃喃,“隐族。”──那個傳說隐藏在南迦密林中的部族,如浮雲一般不可捉摸,他們的族人順着青水遷徙,居無定所,從來沒有走出密林來到過人世間。在雲荒大地上,關于那個神奇的部族存在着許許多多的傳說:比如說他們奉行男不婚女不嫁的習俗,群居群婚,共同撫養孩子。比如說他們和人類不一樣,不是母胎生出,竟是如同鳥類一樣巢居,出生在一個巨大的蛋裡,壽命甚至比碧落海上的鲛人還長。再比如說,那些人信仰雲浮城裡的三女神,在密林裡建造了一座輝煌的神殿,在月蝕之夜進行盛大祭祀。那座建築是懸空而建,浮在樹林之上,被稱為天上之城,裡面堆積着無數獻祭的珍寶。關于他們的種種說法幾乎接近妖邪,莫衷一是,卻從沒有人真正了解。數百年來,所有進入密林的人幾乎從無活着返回的。而眼前這個唯一從那個密林裡走出的少女,顯然也是打定主意不與外人說起故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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