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兒,你聽外面人的說法了麼?”天水巷的小鋪子裡,疏理着白鹦鹉的羽毛,黑衣青年淡淡道,“所有人都在傳說那個蘇盈死的冤枉,上天六月飛雪來替她伸冤了。”“她是不該死的。”調理着花木,白衣的女子輕輕回答了一句,眼神黯然。黑衣男子微微笑了起來:“雖然無法插手俗事,可你終于用另一種方法,将你所想做的事情張揚出去——螺兒,那花是你新養出來的吧?叫什麼名字?”白螺微微歎息了一聲,垂下了手,看着窗外六月明媚的天空,輕輕道:“六月雪。”那是上天為了安撫那個靈魂而降下的飛雪,然而六月裡的雪,沒有落地便已經枯萎,化為潔白晶瑩的花朵——一如墳中女子的心地。簇擁着死去女子的陵墓,無聲的告訴每一個過往的人:在上天眼裡,她無罪。『小注:六月雪,一名悉茗,一名素馨。六月開細白花。樹最小而枝葉扶疏,大有逸緻,可做盆玩。喜輕蔭,畏太陽,深山葉木之下多有之。春間分種,或黃梅雨時扡插,宜澆淺茶。——引自清·陳溟子著《花鏡·卷三·花木類》』伍禦衣黃〔那雙黑暗裡伸出的手是纖細冰冷的,軟若無骨,身影卻是冰冷而堅硬,“難為你至今還記得她——莫非是心懷愧疚麼?”〕天一放亮,天水巷人來人往,便是喧鬧的很。眼看時辰也不早了,巷口賣早點的顧大娘收起了攤子,然而眉目裡有些疑慮,一邊擦着桌子一邊不時擡眼看向巷子深處那一家花鋪——都這個時辰了,白姑娘居然還沒有如往日一般開門出來吃早點,這可讓人顧大娘心裡有些嘀咕。她昨夜,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女人家一個人在外面抛頭露面讨生活,還真是讓人不放心。這個女娃兒看着漂亮秀氣,斯文恬靜,話也不多,可是便是看過了半世人的顧大娘,也不知道她心裡頭想的都是些啥——比如,上次自己好心好意地替她提了一門親事,對方是京城裡赫赫有名的百花曾家,不知道多少女孩家都會歡喜不已,然而她卻是莫名其妙地咬緊牙關不肯應允,讓做伐的她左右為難。要知道,曾家老太太可是真的喜歡這個種的一手好花的白姑娘。顧大娘歎了口氣,把一疊馄饨碗收起來。才想着,忽然耳邊就有一陣呼喝,伴着開道的人聲洶湧而來,顧大娘一個避讓不及,在借口尚未收起的椅子桌子便被一腳踢得飛了出去:“死老婆子!還擋路!”那隻凳子不偏不倚砸到顧大娘手上,痛得她一聲哎呀放開了手,一疊的碗便砸碎在腳下。大娘心痛,見裡面有幾個尚未碎,便不由俯下身去撿。一彎腰,隻覺後背上蓦然吃了一記,痛得她哎呀一聲,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死婆子,還不滾開!”用馬鞭點着她,被簇擁着過來的一個錦衣胖子一聲冷笑,回頭招呼,“小的們,給我快些跟上!去前面那個花鋪兒!”隻聽随行小厮們一聲答應,一行人如風卷殘雲般跑了過去。“顧大娘,沒事吧?”等得那群人過去,旁邊針線鋪的秦寡婦才蹑手蹑腳的過來,扶起她,看着滿地的狼藉,低低罵了一聲,“一群狗仗人勢的家夥!”“是、是哪家貴人啊?這麼橫?”背上挨的那一記痛入骨髓,顧大娘掙着起來,問。秦寡婦尖瘦的臉上登時有不屑之意,冷笑一聲:“什麼貴人?也不過一群奴才罷了!——是徐侍郎的那個管家馮胖子帶了一群小厮罷了。狗仗人勢!”“呀,就是那個最近得了秦丞相照顧的徐侍郎?”雖然不谙時局,但是天子腳下的人多少也聽說過這個新近變得炙手可熱的新貴的名字,“聽說他連着三年年年升官,現在都快是副相了吧?難怪他的奴才也那麼神氣。”“神氣什麼?不過是奴才的奴才罷了!”旁邊過來幫着打掃殘局的,是一條街上仁和藥鋪的夥計海生。識得幾個字的少年人,見識也不一樣,隻是看着那群人離去的方向冷笑,“秦丞相的走狗,都不得好死!”“噓——輕點。”顧大娘吓了一條,拉了海生一下,“這話說不得,秦丞相厲害着呢!嶽爺爺那般的人,都被害死了,你想找死啊!”一邊說着,大娘一邊無不擔心的看着巷子深處——果然如她擔心的,那一群人在尚未開門的花鋪前面停下,錦衣馮胖子跳下馬來,氣勢洶洶地令人上去拍門,一時不開,居然要指揮小厮們砸了門。白姑娘該不會有事吧?她那樣古怪的脾氣,難道得罪了徐侍郎?一想到此,顧大娘打了個寒戰,顧不得背上劇痛,也顧不得收拾被砸爛的攤子,隻是對秦寡婦匆匆交代了一句幫忙照顧一下攤子,便顫顫地颠着小腳直奔幾條街外的曾家。萬一白姑娘有什麼事,百花曾家是唯一能指望幫忙的了。曾家做的雖然不過是花木行當,但是平日卻出入達官顯貴之家,結交頗廣,想來也是能說幾句話的——何況曾老夫人愛惜白姑娘,當她是未過門的孫媳婦,此時不找他們還找誰昵?顧大娘颠着小腳走着,隻恐來不及。門尚未開,室内花木扶疏,鏡子裡映照出百年不老的容顔。白衣女子握着梳子,靜靜地凝視着銅鏡裡自己的臉,燭火在鏡面上跳躍,簇擁着蒼白的臉頰。忽然間,讓她有了一種奇特的錯覺——仿佛有雷電烈火從虛空之中直劈而來,擊向她的天靈蓋,令四肢百骸一齊化為齑粉。“咳咳,咳咳!”梳子“啪”的一聲掉落到地上,女子捂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小姐,小姐!”架子上的白鹦鹉尖聲叫着,撲簌簌飛過來落在身邊的一株倒挂金鐘上,黑豆也似的眼睛滴溜溜轉着,看着主人,仿佛不知如何才好,空自着急半天,最後隻是伸出爪子抓抓主人的肩頭,細聲細氣道了一聲,“小姐!”“雪兒,我沒事。”白衣女子勉力一笑,手指痙攣地抓緊了衣襟,似是怕冷地裹緊了身體。然而話音未落,隻見每一處關節都慢慢滲出血來,竟然将一襲雪白的絲綢長衣都染成了朵朵紅梅!“小姐!”再也顧不得白日現形是大忌,那隻叫做雪兒的白鹦鹉在半空收斂翅膀,等撲簌簌落到地上時,已經化為一個二八年華的垂髫少女。她撲過去一把扶住了白螺,“小姐!你又發病了?”“沒事……今天是十五,老毛病犯了而已……”白螺斷斷續續地苦笑着,渾身滾燙,“似乎痛得比以往厲害些,得養半日才行。看來今兒是不能出去開鋪子了。”“真狠啊!”看到白螺身上的血迹,雪兒恨恨地咬牙,“罰小姐谪人凡間也罷了,還要在誅仙台上用天雷生生焚去一身的仙骨,如今每到月圓之時都要發作一次——那些标榜天道的家夥,心腸還真狠毒啊!”白螺歎了口氣,“幾百年都這樣了……哪在乎多受幾個月?雪兒,替我去院子裡采一些龍膽白薇來,服了便好了。”雪兒不敢怠慢,繞過屏風打開院子的門走了出去。房内一下子變得極安靜,白螺略微急促的呼吸聲響起,身上的血一點一滴滲出,浸透紗衣。她咬牙忍痛,等待着。然而寂靜中,花鋪的門忽地被人震天價地敲了起來,有人在外頭大喊:“店裡有人麼?都死哪去了!我家老爺要來買花!快點開門!”“今天小店不開張。”被那種飛揚跋扈的驕橫氣息激起了怒意,白螺壓了一口氣,也不開門,隻是坐在那兒對着門外的人回道,“外頭的客官,請回吧。”“我家老爺要買花!不開門也得開門!”外面那個家奴氣焰更加嚣張,顯然已是不耐至極,“小小一個花鋪,也敢這般托大!小的們,給我把門砸了!看她出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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