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夫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雨簾,嘴裡依舊是一聲聲的叫着,眼神瘋狂激烈。蘭兒将酒對準她張開的唇灌了下去,尖叫聲停止了,紫檀夫人劇烈咳嗽起來,身子掙紮着,頭扭來扭去的,拒絕喝酒。然而白螺秀氣的手卻仿佛有驚人的力量,死死的按住了她的雙肩。蘭兒和她齊心協力,終于讓夫人喝下酒去——雖然紫檀夫人嗆住了一會兒,又吐出了一些。然而,無論如何,她那駭人的驚叫終于是止住了。雄黃酒顯然發揮出了功效,紫檀夫人臉上泛起了紅暈,在閃電下,眼神茫茫然,卻不再有那樣激烈可怖的舉動,有些醉意的定定看着外面。“天呀……”蘭兒這才松弛下來,一松手,空了的酒瓶啪的一聲掉在廊道上,摔成數瓣,她癱坐在椅子上,外面飛濺的雨水濡濕她的長發,她帶着哭音尖聲問,“夫人瘋了嗎?她、她這些年一直安安靜靜的——今天瘋了麼?天呀,夫人瘋了!花開了,夫人也瘋了!”“閉嘴!你想引紫夫人再次發作嗎?”在丫鬟失去控制前,白螺厲聲喝止。蘭兒一驚住了口,然而許久,才顫抖着過來,拿出手絹,替紫檀夫人擦去額上血迹,低聲問:“白姑娘,夫人、夫人是怎麼了?”“歇斯底裡。”白螺接過手巾,小心的放開紫檀的雙肩,看到她安靜下來不再亂動,才松手開始為她擦拭,低低道,“失心瘋的人如果受到強烈刺激,崩潰就會這樣——剛才夫人看見了什麼?”蘭兒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讷讷:“沒有啊……什麼都沒有。夫人在這裡看了一下午的花——姑娘也知道紫夫人就是喜歡這樣。一直都很安靜的,可能……對,可能方才雷電交加,吓到了夫人吧。”白螺靜靜聽着,一邊用手巾給紫檀夫人擦着臉,一邊搖頭:“這三年來,難道每次有雷電,夫人都會這樣麼?”蘭兒又怔了一下,搖搖頭,一臉的疑惑。想說什麼,但是又生生忍住。白螺的手巾覆上了紫檀的臉,輕輕擦着,忽然間,感覺手掌下的臉一動,仿佛有什麼熱而潮濕的東西湧出。她連忙拿開手巾,驚訝的看見夫人居然在哭泣。那張臉上不再是沒有任何表情,麗人怔怔的看着外面的雨簾,雙肩劇烈抖動着,抽泣起來。白螺和蘭兒順着她的目光看出去,黑黝黝的庭院裡面,花木在暴雨中搖晃着,沒有一絲異常。豆大的雨點密密的砸落,在青石闆上濺起朵朵水花。白螺看了看,有些不解,隻是低頭在用手巾擦了擦紫檀額上流下的血。然而,陡然間安靜的夫人動了起來,一把死死的抱住了白衣女子,哆嗦着。“怎麼了?紫夫人,怎麼了?”白螺輕輕問,卻不推開她,轉頭對蘭兒道,“去再找找,看看還有酒麼?”蘭兒有些為難,遲疑了一下,但是還是跑了開去。刹那,庭院裡隻有呼嘯的風雨聲,還有女子斷斷續續的嗚咽。白螺看向那個庭院,風雨中黃葉片片飄落,混着殘花——那是紅色的金合歡。她眼睛裡面忽然亮了一下。輕輕的垂手,撫摩着懷裡崩潰了女病人。閃電一道道掠過,紫檀夫人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庭院裡。“雨……合歡……血。”陡然間,微弱的,白螺聽到懷中女子說了一句,她心裡一驚,低頭看紫檀,然而,紫檀夫人的眼睛卻依舊是恍恍惚惚的。白螺感覺得到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着,緊緊抱住她,手指顫顫的擡起,指着外面的雨簾:“血、血……”她順着紫檀夫人的眼光看過去,看下廊下的青石散水,她看到了濺起的雨點,飄落的合歡花,還有枯黃的樹葉——沒有血……哪裡有血呢?“救救我……都是血。”紫檀夫人的手顫抖着抱緊了她,白螺低下頭,隻看見那張一直空白的臉上充滿了莫名的恐懼,她隻是擡起頭,神情潰散,“都是血啊。”沒有等白螺回味從眼前的景象中過什麼來,蘭兒已經急匆匆地跑了回來:“白姑娘,真的沒有其他的酒了,怎麼辦?”然而,一看到夫人這樣子的喃喃自語,丫鬟眼神微微變了一下,連忙上去扶起了夫人。“風這麼大,夫人小心受涼。”蘭兒抖開方才滑落的雪青刻絲一抖珠披風,裹住了紫檀夫人,關切的說。紫檀夫人掙紮了一下,然而仿佛懼怕什麼似的,又安靜了下來,恢複了臉上那種茫然的表情,癡癡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檐下的散水。“啊……天氣這麼壞!倒是不敢多耽誤白姑娘了。”蘭兒扶起了主人,看她安靜地靠回了椅子裡,這個丫鬟顯然也重新沉住了氣,微笑着客氣,卻隐隐有送客的味道。白螺有些尋味的看了看蘭兒,然而這個黃衣丫頭居然懂得掩飾自己的眼光,立刻低下頭去,不跟白衣少女冷銳的眼睛接觸。“那麼,我便先告辭了——”然而,雖然這樣微微欠身站了起來,白螺卻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蘭兒怔了一下,馬上會意過來:“哎呀,等一下,婢子去拿酬資過來。”她身邊沒有帶銀兩,似乎有些不甘心的回頭走去,然而不知道想些什麼,一邊走一邊卻是不停地回頭看着廊道下坐着發呆的紫檀夫人。白螺看到蘭兒終于進了房,迅速低聲問:“紫夫人,你要說什麼?快說。”“雨……合歡——”紫檀夫人眼睛緩緩凝聚起來,似乎費了無數的努力才說出那一幾個字——纖細的手指抓住了衣袂,幾乎撕破,她眼神依舊飄忽不定,仿佛難以從恐懼和驚慌中緩過來,“你看、你看——花開了!”白螺有些驚詫的順着她手指看去,然而奇怪的是紫檀夫人手指的不是任何一棵花樹,而徑自指向雨絲飄飛的半空中。那裡,絲雨蒙蒙,有合歡淡紅色的殘花合着萎黃的葉子飄落。“花開了!”紫檀夫人的聲音生硬而顫抖,小小的,細細的,帶着說不出的恐懼,“都是血……都是血!你——”白螺有些莫名的看着那個廊下的散水,雨水從檐下飛瀉。她忍不住俯身出去,撿起了一片花葉,放在手心看了看,臉色微微一怔。剛想問,忽然間,她看見那個柔弱的紫檀夫人的眼神穿過她肩膀,看着廊道後面,陡然凝固了——然後,重新恢複成了空白。白螺沒有回頭,然而,瞬間她的眼底卻閃過了平日完全沒有的鋒銳亮光!“唉唉……紫兒我回來了。”在白螺暗自握緊手指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男子沉厚的聲音,微笑,“白姑娘,這麼大的雨也要你送花來,真是抱歉。”紫檀夫人的眼睛,依舊空空蕩蕩,仿佛什麼都看不見——然而,白螺在站起身離開這個陷入癡呆的女子前,手指不易覺察地迅速探出,飛快翻動了一下那件雪青刻絲的披風,看了一眼裡子,眼睛蓦然就是雪亮!白螺深吸一口氣,緩緩站直了身子,回頭:“雲公子多慮了——白螺本就是賣花為生的,一點風雨算得了什麼。”“哦?一個女人家憑雙手吃飯,姑娘端的是個奇女子。”白衣的公子,站在廊下對她微笑,身後跟着青衣短裝的書童。顯然是剛剛從外面冒雨回來,大雨濡濕了衣袂。這便是紫檀夫人的丈夫、臨安城裡有名的佳公子雲浣白,也是出了名的有情有義的郎君——雖然是幾年前入贅方家,可嶽父嶽母婚成後不久就過世,紫檀夫人也患了失心瘋……換了别人,恐怕早就停妻再娶,另結新歡了,偏偏雲浣白卻依舊對妻子體貼入微,甚至從來不出入秦樓楚館,端的是行止有方。“白姑娘,你的花錢——久等了。”蘭兒此時忙忙的從房中奔出來,看見公子已經回來,不由怔了一下,連忙斂襟萬福,“公子。”“那麼晚了——池硯,你送白姑娘上路吧。”雲浣白看也不看侍女,隻是對着書童微微點頭吩咐,眼神閃爍。青衣童子點頭,手上琉璃燈也沒有放下,就上來欠身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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