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不知道了吧?”靈寶原本年齡也不大,乃是半路被明幽岩收養的孤兒,多年山居清修枯燥,此刻看到一個和自己同齡的少女如此殷勤相問,一時間不由得起了得意賣弄之心,大言不慚,“你說的那些是神霄教派的吧?林靈素、李得柔那些牛鼻子,個個都是欺世盜名的家夥,哪裡能和我家主人相比!我家主人可是純素道長的親傳大弟子!”“啊?”雪兒不信,“吹牛的吧?”“當然是真的!”靈寶汲了水,側過頭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道,“你知道我背着的那個箱子裡是什麼東西麼?說出來吓死你——”剛說到這裡,“啪”的一聲,忽然有一物打在了額頭上,驚得他噤口。那是一粒被捏成一團的軟蠟,剛被從燭上掰下來,然而打在頭上卻如同生鐵般疼,起了一個紅腫大包。“還不快去燒水?”艙内傳來明幽岩冷冷的聲音。“是……是。”靈寶顯然極怕這個師父,立刻噤若寒蟬地提着水回了後艙。“雪兒,”簾後也傳來白螺的聲音,“别饒舌,盥洗去。”“是,小姐。”雪兒吐了一下舌頭,連忙也溜回了後艙。船艙内,燭影搖紅,明幽岩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小徒年少不懂事,信口雌黃慣了,白姑娘切莫見怪。”白螺微微笑了一下。她沒有說話,明幽岩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兩人在燈下相對坐着,一時無話,隻有頭頂的船篷上落下簌簌雨聲。白螺靜靜地聽着,眼神不易覺察的一變:在這個艙裡,隻聽得到一個人的呼吸聲!航船在黑暗的河流上漂流,隻聽啪的一聲,燭花爆了一下。“人生如逆旅,一晃十年,”忽然間,明幽岩長歎了一聲,“這些年在下漂泊天涯,也算是勘破生死,卻有一樁恨事一直耿耿于懷,至今不忘……”白螺忽地微笑:“人人難免留遺憾,道長何必太介懷?”明幽岩本來還想說什麼,聽得她如此一言,便看着船外黑色的河流,沉默下去。片刻,忽然間擡手掩住嘴,微微咳嗽了幾聲。“道長身體似有不适?”白螺問。明幽岩勉強笑了一笑:“偶感風寒,小恙而已。”“師父,好了。”靈寶燒好了水,在船尾喊。明幽岩應了一聲,起身對白螺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出去。白螺獨自在船艙裡坐了一會兒,眼神落在他們帶進來的那個大木箱上,略略停了一下:那是一隻紅酸枝木的箱子,四壁都是素面,隻有正上方雕了個太極八卦圖。靈寶上船後就把它妥善地放在了船艙的最角落裡,旁邊放了一些他們倆個随身攜帶的行囊雨傘之類的,似乎是刻意要把它給弄得不引人注目。那個木箱本也是極普通的,可白螺隻看了一眼,臉色便有些變了:這個箱子不過三尺見方,卻顯得極重,更奇特的是箱蓋縫隙上貼了一圈黃紙——她彎下腰,細細看了一看,發現是道家的五雷符,隻是上面都是用血書寫成。那些血咒還不止一層,竟是重重疊疊寫了三遍,血迹有新有舊。她伸出手在上面抹了一下,收回手指一看,眼神登時凝聚起來。隻待再看,卻聽後面腳步聲起,有人急促地走了過來,她連忙站起。“小姐,幹嘛要和這兩個道士一起走!”雪兒弄好了盥洗的用水,氣鼓鼓的進來,将方才在船尾的話複述了一遍,嘀咕,“那個小牛鼻子的嘴巴要多壞有多壞,還說什麼火居道士可以娶妻——呸!”“哦,正一道的道士麼,倒的确是可以娶妻的。他沒說謊話。”白螺随口淡淡道,目光還是不離那個木箱左右,臉色越來越凝重。“小姐?”雪兒看得她神色不對,不由自主地順着看過去,也看到了那個暗紅色的木箱,忽地嘀咕了一聲,“這個東西……可透着古怪。”“你看。”白螺點了點頭,擡起了自己的手——她的右手中指和食指上赫然留着兩點發黑的紅色,竟似是血幹涸後留下的痕迹!雪兒湊上去聞了一聞,隐隐察覺有一絲刺鼻的腐爛氣息,隻是被人用朱砂的味道強行蓋了過去,并不明顯。“天!”雪兒低呼了一聲,“這難道是……”話音未落,忽然聽到船尾傳來一聲重響,似有什麼重重倒了下去。靈寶的聲音随即在黑夜裡傳來,驚慌失措:“師父……師父!你怎麼了?”白螺臉色霍然一變,立刻飛奔而出。外面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夜雨,船尾的甲闆上橫着一個人,羽衣道冠,正是明幽岩。鐵桶倒在艙闆上,水蜿蜒流淌,他的徒弟靈寶不知所措地跪在那裡,一邊推着沒有知覺的人,一邊帶着哭音大喊,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白螺俯下身搭了一下脈,便松了一口氣:“還好,先送到艙裡躺下。”“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金老大此刻也從船頭趕到,一見這等場景也慌了神,“他……他死了?我的天,早知道就不該讓牛鼻子道人上船!”“沒事,”白螺回頭看了一眼聞聲趕來的船家,“這位道長因為偶感小恙而有些不舒服——你回去繼續做你的事,不必驚慌。”“……”金老大還想問什麼,然而在女子淡漠鎮定的目光下居然縮了回來——這個女人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奇怪氣質,冷冰冰,卻又讓人覺得很舒服,就像夏日裡的冰鎮酸梅湯,一口氣喝下去毛孔舒爽,讓人想不起去和她作對。更何況……金老大忍不住眼睛骨碌碌一轉,瞥了一眼空蕩蕩的前艙。那隻木箱子還放在角落裡,沒人看管,不知道裡面裝着什麼,隻是沉甸甸的好引人遐想。“好,那就不打擾了。”金老大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看得船家離開,白螺吩咐:“靈寶,麻煩扶你師父到榻上躺下。”靈寶正在六神無主,聽得她那麼一說,便忙不叠的按令行事。雪兒執燈過來,放在榻邊。燈下隻見明幽岩雙目緊閉,臉色蒼白,額上卻現出了一線殷紅,從發際直貫到眉心,竟似是用血畫出一般!靈寶一見,便驚得“啊”的叫出聲音來。“别吵。”白螺把明幽岩安置在榻上,細細把了一下脈,又看了一看對方氣色,手指迅速地掐算着,臉色陰晴不定。“我,我師父他沒事吧?”靈寶稍稍定下心來,結巴着問。“喂,”雪兒忍不住嘲笑了他一句,“這就是你那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師父?”“……”靈寶此刻卻顧不得她的冷嘲熱諷,隻是盯着昏迷的明幽岩,忐忑,“我師父……我師父他不會出什麼事吧?他到底怎麼了?”白螺歎了口氣,忽地問:“你們前一段時間,可曾去過什麼不幹淨的地方?”“不幹淨?”靈寶愣了一下。白螺加了一句:“就是陰氣很重的地方。”“這……”小道童遲疑了一下,才道:“白姑娘還真的問準了——這一兩年,師父一直在北邊被金人占了的地方修行。一路從建康到忻州,走了上千裡路,最近才剛剛才回到臨安這邊。”“膽子真大,”雪兒啧啧贊歎,“北邊的金人都是虎狼般的兇性,若發現你們兩個漢人偷偷越境潛入,還不當作探子給扣起來?你們去那裡修行?那裡有啥好修行的?”白螺沉默了一下,卻道,“你們是去去收斂屍體,超度亡魂的麼?”靈寶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點點頭,低聲:“太慘了,那邊。”叽叽喳喳的雪兒吃了一驚,看了這個哽咽的小道童一眼,不由也不說話了。她們雖然不曾去過長江以北淪陷于金兵之手的地方,但也聽說靖康之難後那邊的慘況:無數村鎮被焚燒,無數百姓被屠殺,一些地方幾百裡不見人煙,隻能聞到屍臭味。“你有一個好師父。”白螺歎了口氣,對靈寶道,“隻是這事卻有些麻煩——既然你們是道家,身上可有帶金丹之類的東西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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