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下,看着忽然翻臉的人,不知道哪裡又不對頭了。“給我滾出去!這裡是我的房子,不歡迎你們這些武林高手!”他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冷然不留情,“再不滾出去,别怪我不客氣了!”然而,蘇微看着戳到面前的那隻手,臉色略微白了一白——那隻手修長而蒼白,完全是不會武功的書生類型的手,伶仃的腕骨上赫然有一道巨大的刀疤,割斷肌肉和經脈。多年後雖然愈合,卻依然留下了觸目驚心的疤痕。她心中一痛,剛剛冒起的怒火瞬間熄滅了。“好,我就走,絕不會賴在這裡。”她安撫面前情緒激動的人,“不過你昨天喝得太多,跌倒時又撞到了頭,我怕……”“怕怎樣?滾滾滾!”他卻不耐煩起來,揮着手,毫不客氣地把她往外推。蘇微被他推得一個踉跄,腳跟磕在門檻上,幾乎跌倒。“我隻是怕你一激動又會……”她一邊擡起雙臂擋着他推搡的手,一邊辯解——然而,來不及說完,那個一個勁往外攆人的家夥宿醉未醒,卻自己在門檻上絆了一個跟鬥,輕飄飄地站不穩,一頭正正撞上了門楣,發出一聲悶響,眼前頓時一黑。“……暈倒。”蘇微說出了最後兩個字,及時扶住了他,不禁啞然。懷裡的這個人個子雖然高,卻很瘦,輕得令人意外,支離的鎖骨硌到了她的肩膀,單薄得如同一片葉子。蘇微歎了口氣,在濃重的酒氣裡将這個男人攙扶回了房間裡,替他蓋上被子——她低下頭,拿起他的右手,定定地看着那一道猙獰的傷疤。是的,她認出了他。這個十年前隻有一面之緣的路人。這些年來,她殺戮已多。死者沉默,不能訴說他們的痛苦和不甘,然而眼前這個人卻是活的。那一道刀疤,就是活生生的控訴,刺目驚心。天賦出衆,二十歲便在滇南這個玉都成為大師,這個人本該有完全不同的人生。可如今的他,隻是一個在午夜買醉、拖着殘廢的手雕刻木頭糊口的廢人!血薇夕影,天下利器,可刀劍之下,卻輕易碎裂了一個無辜者的人生。她看着他的手,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雖然被重新封了穴,但碧蠶之毒還是在緩慢地擴散。她也将失去自己的手了……這,就是報應嗎?原重樓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還是頭痛欲裂,還是口中又幹又苦,頭很重,隐隐作痛,似乎包紮着什麼東西。然而,當他想掙紮着撐起身去倒茶的時候,忽然發現身體不能動——從肩部以下一片麻木,拼盡全力,竟然連擡手都做不到!“你渴了嗎?”剛想到這裡,耳邊忽然聽到有人問話。原重樓回過頭,一眼看到了窗邊的女子,一驚一怒,失聲道:“你怎麼還在這裡?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快放開我!”“不要激動,”蘇微歎了口氣,端過了一杯水來,“你的頭撞傷了,腦裡有些瘀血,我去采了一點草藥,給你敷好了——怕你一醒來又亂動,造成更大的傷,隻能先點了你的穴道。對了,你是不是想喝水?”原重樓怒極,轉過頭去不碰那杯水:“滾!”“我自然會滾,但也得等你略微好一些,”蘇微卻并沒有生氣,隻是拿起了那一杯水,“宿醉醒後的人,一定會口渴得要命——真不喝嗎?不喝我就倒掉了。”她剛将水杯挪開,卻見那人瞬地轉過頭來:“拿過來!”她笑了笑,便應聲過去扶起了他,将水杯遞到了唇邊。“滇紅哪裡是這種泡法!”一口氣飲幹,原重樓吐出牙齒間塞滿的茶末兒,恨恨道,“你這種三腳貓的泡茶功夫,真是白白浪費了這茶王樹上采來的茶葉!”被兜頭這麼一罵,蘇微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以為所有茶葉都一個泡法。”“你們這些江湖人……真是對牛彈琴!”原重樓眉間卻是譏诮,似乎又懶得再和她多計較這些,哼了一聲轉過頭去。蘇微看着他,不由得有些好笑。從小到大,她接觸的男子并不多。師父和停雲都是高貴典雅的男子,矜持内斂,雖有悲喜卻聲色不動。所以她對他們雖然仰慕,卻也不敢過分親昵。然而眼前這個人卻是憊懶無賴之徒,敞着衣襟,嬉笑怒罵,說話尖酸刻薄,簡直每說一句話她就有抽他一巴掌的沖動。若不是看在當年……她歎了口氣,将茶盞收起。原重樓隻是躺在榻上冷冷看着,半晌忽地道:“我說,你為啥還賴着不走?昨夜的事我已經記不得了。如果我對姑娘你做過什麼,就當是我酒後無德罷了——反正我家貧如洗,也沒有什麼錢給你。”“啊?”蘇微有些錯愕,“你沒做什麼呀。”“哦,原來我什麼都沒做?那就更不明白了,”原重樓刻意露出不解的表情,帶着譏諷的表情,認真地問,“既然我昨夜沒有占你便宜,姑娘又何必留在這裡不肯走,還擺出一副女主人的模樣?你和我有啥關系,幹嗎非要賴着不走?”“你……”蘇微吸了一口氣,隻覺心中怒意湧起,“誰賴着不走了?”“你看,我是一個家徒四壁的酒鬼,靠着刻一點爛木頭換點錢生活,除了一張臉還長得不錯之外,毫無長處,”他用尖刻的聲音評價着自己,毫無羞愧之意,“騰沖這兒的姑娘們傾慕我俊俏,有時候也會來這裡春風一度,順路幫我付了酒錢,但從沒有一個會像你這樣賴着不走的。”“啊?”蘇微茫然地聽着——這個人用奇特的頹廢表情和自暴自棄的語氣,說着一種她完全不了解的生活,讓她一時半會根本想不出該怎麼接下面的話。“……姑娘你長得不錯,又有一身殺人越貨的好本事,走到哪兒都是個吃得開的人物,居然也能看上在下?倒是稀奇,”他微微冷笑,身體雖不能動,語言卻比刀尖更鋒利,“我還以為是我昨晚醉了非禮過姑娘呢,原來是喝得爛醉力不從心——那莫非是姑娘看中了在下還有幾分姿色,要賴在這裡非我不嫁?”蘇微本來想定了不和這個人計較生氣,但畢竟是女子,聽到這裡不由得一拍桌子,怒叱:“胡說八道!誰賴在這裡不走了?!”“那就給我滾。”他一字一句地火上澆油,“别煩我了!真賤!”“你說什麼?”她被他的最後一個字激起了怒氣,瞬地一伸手,居然将他從床上直直提了起來,怒叱,“再說一句試試看?”蘇微身形單薄,容顔清麗,誰也想不到她居然有如此的腕力,竟然能輕易地提起一個男人。他隻覺得眼前一晃,整個人被提了起來,肚子裡翻江倒海,幾乎連隔夜的酒都要吐了出來。眼前晃動着她因為憤怒和羞辱而漲紅的臉,眼眸裡有一絲殺氣,然而他卻還是冷笑,硬挺着道:“再說一句又怎麼了?——倒貼上來,還賴着不走,賤!”她被氣得一聲冷笑,手腕瞬地加力,隻聽咔嗒一聲,他的肩胛骨發出脆響——十年來,她縱橫江湖,血薇劍下殺人如麻,何時受過這等無名小輩的羞辱?“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舌頭割了?”她冷笑。“信,怎麼不信?”他的肩膀幾乎被她捏碎了,但卻絲毫沒有求饒的打算,隻是冷笑,“你們這些武林高手啥事做不出來?哈……割個舌頭算什麼?有本事你把我先奸後殺!”“……”她氣得看着他半晌,忽然一擡手又把他扔回了床上,“瘋子!”他人在空中,隻覺得天翻地覆,還以為自己要遭毒手,然而發現那個女子居然隻是一跺腳,足尖一點,瞬地躍下樓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裡再度安靜下來。原重樓舒了口氣,想要挪動一下身體,卻發現還是半身麻痹——這個女人一怒而去,走之前也沒有給他解開穴道,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自行解開。真該死……他躺在榻上,感覺肚子裡餓得要命,不由得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隻希望能早點入睡,免得饑腸辘辘地挨過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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