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趕到的時候,火已經燒起來了。”胧月低聲解釋,“他腿腳不好,又忙着去叫醒睡着了的孩子,到最後自己卻沒有來得及跑出來。”她心裡猛然一震,不由得撩開紗帳,無聲地貼近他的頰邊默默凝視,眼神痛惜而自責。胧月在旁邊壓低聲音道:“不過,祭司已經讓藥室給他敷了最好的燒傷油和清涼膏,姑娘不用太擔心,半個月後就會痊愈。”隻不過是短短幾天沒見,卻生死須臾,悲喜兩重天。她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他的休息,隻是默默隔着紗帳凝視,心裡百味雜陳。胧月看着她笑了一笑,道:“蘇姑娘看過您的朋友了,是否放心?還是要去将他叫醒來說一會兒話?”“不必了。”她搖了搖頭,輕聲,“我們走吧。”胧月應聲退出,帶着她坐上了肩輿,穿過了月宮,向着藥室隔壁的朱雀殿方向走去。一路上,她指着遠處那一座黑石砌築的房子,道:“那兒就是廣寒神殿,也是教主閉關修煉的地方——不經教主吩咐,任何人包括靈均大人都不能入内。還請姑娘留意。”“知道了。”蘇微淡淡地回答,“客随主便。”胧月颔首微笑,又擡手指着前面的聖湖:“另外,這聖湖也是教中重地,以湖邊的那一片曼陀羅林為界限,不經靈均大人許可,任何人不能擅自靠近——也請姑娘見諒。”蘇微點了點頭,心裡卻微微有些疑惑。神殿也罷了,傳說這幾十年來明河教主在月宮閉關多年,足不出戶,那兒自然有屬于拜月教的秘密。但這片聖湖為何也成了禁地?她心裡想着,在夜色裡擡頭看着周圍的一切,回憶着以前師父和自己講述過的發生在這裡的事情,感覺仿佛是在做夢——她,居然來到了童年時聽過的那些傳奇發生的地方!直到肩輿在朱雀殿門口停下,她還沒有回過神來。一雙小手忽然抱住了她的雙膝,她下意識地一震,翻轉手掌便要拍下,卻又硬生生地頓住。“蜜丹意?”她愣了一下,失聲。“瑪!”緬人小女孩瞬地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瑪!”“山坳裡的那一家人都傷得不重,很快就治好了,祭司也打發他們回去了,”胧月在一旁道,“但是這個小女孩無父無母,也不肯随他們回去,非要留下來和原大師一起,我們隻有将她暫時留了下來。”“……”蘇微低下頭看着那個蜜色肌膚的小女孩,不由得揉了揉她的腦袋,歎了口氣,“也罷,那就讓她和我住一起吧。等重樓的傷好了,我們再帶她走就是。”“那最好,”胧月微笑,“蘇姑娘真是仁慈。”當所有人都離開後,蘇微牽起了蜜丹意的手,穿行在朱雀殿裡。這座位于月宮南方的建築是用紅色的朱砂岩砌築,室内足足有兩丈高,顯得空曠而高敞。月宮的侍女們端上金盆,等待她們盥洗完畢便悄然退下。“蜜丹意,早點睡吧。”蘇微拉下了紗帳,摸了摸孩子的頭。蜜丹意看了她一眼,點漆一般的眸子裡流露出依賴的光,将小腦袋靠過來,枕着她的肩膀,漸漸合上了眼睛,無聲地睡去。蘇微也在黑暗裡合起了眼睛,卻久久無法入睡。夜很深很靜,月宮裡的種種見聞觸動了她内心的記憶,那個有關血薇前任主人的故事又一次浮現在心頭——傳說裡那個叫迦若的祭司,就長眠在聖湖底下吧?頭顱落入了湖底,身軀卻留在了人世。很小的時候,她就聽師父說過:拜月教是苗疆第一大教派,傳承百年,所使用的術法出神入化,幾近天人。然而,為了得到力量,那些術法裡卻也不乏惡毒陰損至極的招數,可以控制冥界的亡靈為己所用——比如駕馭“鬼降”,還有噬魂分血。幾百年來,聖湖底下冤魂彙聚得越來越多,幾乎釀成了滅絕天地的慘變。為了消弭這種隐患,三十年前,聽雪樓主蕭憶情和拜月教大祭司迦若聯手打開了湖底水閘,合力将這一方積存冤魂的湖水放入地底。而迦若祭司更是不惜以身做引、斷首瀝血,将湖底冤魂盡數渡往彼岸。此後,亡靈散盡,聖湖也由此幹涸。她想着這些漫無邊際的往事,漸漸覺得困倦,合上了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冥冥中有微風一動,她仿佛感覺到有人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她的榻邊,靜靜俯身看着睡夢中的她,發出了一聲歎息。那聲歎息令她毛骨悚然。不知為何,她拼命想要醒來,卻睜不開眼睛。然而奇怪的是,即便是睜不開眼睛,她卻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面前發生的一切——她可以“看”到室内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穿着白袍的人,正站在她床邊!然而奇怪的是,她卻怎麼也看不清那個人的臉。——這個人……是誰?她從榻上坐起身——這個簡單的動作不知為何忽然變得非常吃力,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石壓在她身上,令她舉動變得緩慢,簡直難以完成。她費盡了全部力氣,才将身體擡起了一半。她看到那個人擡起手,指着窗外的某處。她吃力地扭頭看去,隔窗瞥見了不遠處的聖湖,忽然間大吃一驚——如今正當子時,冷月下,湖上竟然泛起了粼粼的波光!這片聖湖,不是已經被蕭樓主和迦若祭司合力封閉,放幹湖水超度了亡靈嗎?剛剛路過的時候她遙遙看了一眼,湖裡也是幹涸的,沒有一滴水。此刻為何忽然變成了這樣?她吃力地回過頭,看着站在她榻邊的白袍人,想要詢問個究竟,卻發現自己的胸口仿佛被大石壓着,竟然連吐出一個字都如此困難。那個人站在榻邊一直看着她,隐含無限期盼,俯下身來,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麼——然而奇怪的是,他說的話她卻一個字也聽不見。“你說什麼?”她愕然,卻發現自己同樣說不出聲音來。是被魇住了嗎?還是……自己在做夢?她焦急萬分,還是無法動彈。月影從中天漸漸西斜,那個人望着她,眼神急切,身影卻越來越模糊,仿佛有一種力量正在将他拉離這個世間,融化在月光之下。他忽然擡起手在虛空裡比畫,一撇,一豎鈎,一點,似乎在寫着什麼。她終于認出了他在寫什麼。“小心……”他望着她,在虛空裡緩緩寫着。小心什麼?她愕然——然而第三個字尚未寫完,仿佛半空裡有依稀的笛聲傳來,外面的月光猛然便是一暗,仿佛半空有烏雲遮蔽了過來。天地暗淡的瞬間,那個薄如霧氣的人影忽然間就再也不見。“你是誰?”她震驚地脫口,仿佛身上的重壓瞬間消失,從床上翻身坐起。就在那個瞬間,她發現自己原來是做了一個夢。室内的月光明亮,卻空空蕩蕩一片,華麗的室内無數簾幕低垂,影影綽綽,隻看得人心驚。身邊的蜜丹意已經睡着了,小小的手臂纏繞着她的腰肢,仿佛是一個依賴母親的孩子。蘇微坐在黑暗裡,按住了心口,隻覺得那裡跳得極快。剛才那一幕似夢又非夢,恍惚迷離。那個夢裡的人,到底是誰?又是要告訴自己什麼呢?正在恍惚間,耳畔忽然又聽到了笛聲,從月光下傳來,缥缈不沾一絲人間煙火氣。那一刻她忽地驚醒過來,忍不住坐起身來,看向窗外。一輪滿月在月宮之上靜靜懸挂,最高處的宮殿上有人在吹笛,那笛聲裡仿佛有一種奇特的力量。她再也忍不住,翻身掠出窗外。當她出現在湖邊的曼陀羅林旁時,笛聲蓦然停止了,仿佛那個人在極遠處也能感覺到她的一舉一動。笛聲停止的瞬間,蘇微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不敢再深入。然而,就在她止步的那個瞬間,那個高台上的人卻動了。他在冷月下掠下高台,淩空飛渡過那片聖湖,衣袂飄舉,宛如一隻掠過寒塘的白鶴,速度快如鬼魅,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站到了她面前一丈開外,在面具後默默地看着她。月宮裡萬籁俱寂,連風都顯得如此靜谧和冰冷。有一種奇特的氣息萦繞着,讓她居然有被壓迫得不能喘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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