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低下了頭去,不敢再說一個字。他一拂袖,道:“你可以退下了。順便替我再去查看一下湖底那個封印——今日又是滿月了,别讓那個東西再從地底逃出來惹事。”胧月颔首:“奴婢立刻去。”當月光下終于空無一人時,靈均獨自坐在高台上,俯瞰着遠處月下的聖湖,面具後的眼神變得莫測——湖裡沒有水,枯竭見底,隻有白石縱橫,湖底那些森森白骨雖然已經被焚化,但依舊殘留着點點的磷光,在月下恍如鬼魅。他在湖邊駐足凝視,面具後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師父……”很久很久,一聲低微到幾乎聽不見的歎息從他嘴裡吐出,“你也感覺到了血薇主人的到來了吧,否則,怎麼還想突破結界遊離出來,進到那個丫頭的夢境裡通風報信呢?”“不過,你以為這盤棋下到如今,我還會容許别人來插一手?”靈均在月下大笑起來,帶着一絲狂妄,卻也帶着一絲悲哀,“師父,你還是在這底下暫時休息吧!——等到我完成了大計,再來讓你解脫這樣不死不活不人不鬼的狀态。”“到時候,我會讓一切都有個了結!”小樓一夜聽春雨在那些已如流水般逝去的日子裡、在自己沒有遇到他之前,他和這個女子之間也曾經有過刻骨銘心的感情吧?那些過去,定然難以消磨和忘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對他的人生來說,她不過是個半途而至的路人罷了。※※※第二日起來的時候,蘇微覺得頭很痛,昨夜一切恍如一夢。蜜丹意已經不在身旁,她撐起身,擡頭看向窗外。外面已經是大天亮,日光明麗。然而她隻看得一眼,便怔在了當地:外面那個聖湖竟然是幹涸見底,根本不曾有一滴水!那昨夜看到的萬頃波光和淩波而來的人,難道是……蘇微怔怔地看着,忽然覺得有森森的冷意——是做夢了吧?要麼,她定然是不知不覺堕入了對方的幻術之中,眼、耳、鼻、舌、身、意都完全被人蒙蔽和掌控,所見所聞均是幻象。那個靈均……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那面具之下的臉,又是怎樣?出神之間,卻聽到外面有侍女膝行上前,禀告:“蘇姑娘醒了?靈均大人吩咐,今日您用過午膳之後,便可以再度去藥室探望原大師了。”“哦。”她應了一聲,又問,“蜜丹意呢?”侍女搖了搖頭,道:“一大清早就跑出去了,說要去照顧原大師。”“這孩子……”蘇微搖了搖頭,便自顧自地盥洗用餐。不一時用餐完畢,肩輿已經停在了外面,胧月在簾子外盈盈微笑:“蘇姑娘昨晚睡得好嗎?”“不好。”她搖了搖頭,忽然道,“我想見靈均。”胧月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靈均大人剛完成了三天三夜的大祭儀式,正在休息,等他下午醒了,蘇姑娘再去拜訪也不遲。”“好吧。”蘇微沒有辦法,隻能點了點頭。從朱雀宮到藥室,需要繞行過半個聖湖。蘇微坐在轎子裡撩開簾子看着月宮裡的一切。日光下,這個神秘的地方仿佛和世間别處也并無太大區别:圓形的宮牆裡,鮮花如海,綠蔭深處分布着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殿,呈現十字形,圍繞着中心幹涸的聖湖布置。離湖最近的地方有一黑一白兩座高台,其中玄武岩砌築的黑色建築是廣寒殿,乃是曆代教主祭司修行的所在。而另一座則是漢白玉砌築的月神殿,是所有建築群裡最高大的一座,位于靈鹫山頂,是月宮裡最主要的祭祀所在。她擡起頭,看向廣寒殿——原來昨夜的夢裡,靈均指給她看的,終究有一處是真實的嗎?那麼,那座廣寒殿裡面,是不是真的三十年來幽閉着拜月教主明河?那個傳說中的女子,守着她的迦若和别人的青岚,多年來還在苦苦地和宿命抗争,試圖扭轉生死輪回?她怔怔地想着,忽地看到最高處的月神殿裡走出了一個女子。那個女子似乎在殿裡連夜祈禱,此刻才走下高高的白玉台階,旋即被底下等待已久的大群仆人簇擁。她坐上了肩輿,沿着湖走了過來。等到距離稍近,蘇微看到她容貌甚美,衣飾華麗,意态雍容,眉目如畫,仿佛神仙中人。“這是鎮南王的側妃尹氏,”胧月在旁邊微笑,“是來還願的。”“還願?”蘇微愕然。“是啊,尹氏嫁入鎮南王府八年,雖得獨寵,卻一直不曾生育,不免擔心,特來月宮求月神保佑。”此刻她們一行已經到了藥室門口,胧月望着走過來的貴族女子,微笑低聲,“去年她将王府的至寶九曲凝碧燈都獻了出來,供奉在月神座前,隻想要求個一子半女——如今果然如願以償,便回來還願。”“啊?”蘇微情不自禁地笑了,“沒想到靈均他還是送子觀音呀……”一語未畢,她臉上的笑容忽然凝結。尹氏?此刻,鎮南王側妃的肩輿已經走得很近了。在這樣的距離内,她清楚地看到那個女子如花的容顔,還有臉頰旁那一對搖晃着的耳墜——那一對翡翠耳墜是如此奪目,仿佛一滴柔軟的春日湖水,映得雪白的耳根隐隐碧綠。“绮羅玉?!”蘇微脫口低呼,下意識地按住自己的耳垂。“是啊。姑娘眼力不錯。”胧月笑了,“側妃是騰沖尹家的小姐,身上佩戴的自然都是極好的翡翠——聽說光這一對耳墜就價值萬兩白銀呢。”“她、她就是……”蘇微心頭大震,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尹春雨?”胧月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愕然:“姑娘如何得知側妃的閨名?”蘇微說不出話來,隻是直直地看着那個肩輿上的女子——然而,那個女子卻仿佛看到了什麼,擡頭看着另一個方向,雍容的臉上露出吃驚之色,然後立刻回過神來,用手帕遮住臉,壓低聲音吩咐仆人快些走。蘇微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不由得低呼:“重樓!”道旁那座白石築成的藥室窗口上,有一個人也在靜靜地望着這一幕。窗後露出的臉蒼白而消瘦,扶在窗棂上的手微微顫抖。那個重傷之人就這樣在病榻上坐起,默默看着底下走過來的女子,面無表情,眼睛看不到底。“重樓!”蘇微看到他的眼神,心裡陡然一痛。他看到尹春雨了吧?那一刻,他的心裡又是如何?然而,等她來到室内時,原重樓已不再看窗外,隻是低着頭撥弄着帳子上的流蘇。蜜丹意一大早就來到了這裡幫忙照顧病人,此刻看到蘇微也來了,不由得歡喜地蹦跳過來。然而她顧不得和這個小丫頭打招呼,隻是直直地走到他面前看着,想說什麼,卻隻覺得口拙。原重樓也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隻是默默望着面前的虛空。這番生死劫難後,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她……她已經走了。”許久,蘇微才勉強找出一句話來。仿佛知道“她”是誰,病榻上的人微微一震。“是,”原重樓聲音卻是平靜的,“很多年前,她就已經走了。”“……”蘇微又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情不自禁地道,“聽說她是來還願的——她、她有喜了,也很得寵。”話剛說完,她心裡就怔了一下。一開口就和他說這個,自己的私心裡,又是想怎樣呢?“是嗎?”他果然震了一下,隻是淡淡,“很好……很好。”然而嘴裡雖這樣說着,臉色卻蒼白了下來,手指痙攣地握着窗框,雖然靜默無聲,指節卻用力得微微發白。她看不得他這種樣子,忍不住沖口道:“如果你想見她,我可以——”“不,我不想見她,正如她也不想見我。”然而原重樓卻是不假思索地打斷了她,聲音冷淡,把頭轉了回來,再也不看窗外,“她已是人上人,而我不過一介殘廢。貴賤如雲泥,再見也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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