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我進解語樓之前他已與我直白地“纡尊降貴”過一番,我也不好讓燕爺他再直白開口。我時常想不通他小地痞一個,如何有這滿身傲骨,活出富家少爺的做派。我見他很想要的樣子,便遞給了他,“還是要謝謝你帶我去淳府折梅花。雖然梅花不是我家的,但好歹也是我辛苦折的,就當是謝禮了。”他捧過大簇紅梅,果然喜歡得不行,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你若是想讓那梅花變成你家的,燕爺我也是有辦法的。”他朝我挑眉一笑,說不清楚是不是眼角抽搐,反正我瞧着很膈應。他卻還要繼續膈應我,“還有,别跟我說什麼‘謝謝’了,省得見外。那二兩銀子同我四六分就可以了。”我一怔,作為一個老實人,我不願意占他半分便宜,“梅花是你找的,好歹也是一人一半才對你公平。”他正低頭聞着梅花,聽及此擡起頭,理所當然地道,“對啊,所以是我六你四啊。你還想一人一半?”“……”我再次對他欲言個髒話又止,好半晌憋出一句,“我沒有想過。”他從來都是這樣,欺負我欺負得不露任何痕迹。可每回經他一欺負,我被景弦割過的心就好受了些。大概是因為我的心也懂得兩害取其輕的道理。“小春燕,你說他為什麼不要我的紅梅?”我撐着下巴,問了個苦了吧唧的問題,“我送的東西,他就沒有一樣是收下了的。”“因為你不夠好。你送的東西也不夠得他歡心。”小春燕折下半截梅,簪在我的頭發上。我皺起眉,“那你又為什麼會收下我送的東西?梅花很得你歡心?”“還可以。”小春燕笑說,“我重新說,他不收,是因為你在他心目中不夠好。我收是因為你在我心目中還過得去。”他是真的瞧得起我,概因我長這麼大,就沒在誰的心目中過得去過。我分析過他瞧得起我的原因,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每回我跟人跟狗搶包子的時候,頗有他的幾分風采。“那我要怎麼才能得他的歡心?我送什麼他才會收下?”我将腦袋上的紅梅拿下來在手中把玩,怅然問道。不知他為何不理會我了。我倆靜默了許久,他才說,“投他所好。他想要什麼,你就送他什麼。”這讓我想到方才進他房間時,在他桌案上看到的書。八成就是我猜的那樣,他看了這麼多年的書,是有要考功名的意思。如果我送他書,他大概就會收下。“三爺,景大人來了。”我恍惚間聽見這麼一句,瞬間從回憶中剝離,擡頭望向小春燕。小春燕低頭看我,卻對那下人道,“當年我府中的紅梅他看不上,如今我連府門都不想讓他進了。他想要什麼,我偏不給他。去告訴他,花官不會回去了。”我來接你說來可能有些自我作踐。我還是很想再見他一面,親自和他說清楚不回去叨擾他的原因。解釋得明明白白,免得他心裡不舒坦。但小春燕的眼神将我勸退。我曉得,我若是跑去和景弦解釋,小春燕就會心裡不舒坦。如今他比當年威風太多。淳雁卿這個名字是個好名字,人還是不是當年那個好人我就不知道了。“可是……”那下人皺起眉,話鋒一轉,追說了句,“景大人是帶着官兵來的。”我見小春燕的嘴角耷拉下來,神色不虞。趁此時機,我提議道,“不如我們一起出去看一看,無事再言其他……”我想見他和他解釋清楚的心思已快要溢出雙目,再明顯不過。我希望小春燕能成全我。許是因為我的眼神過于渴盼,小春燕拗我不過。當我站在淳府門前時,我清楚地看見,景弦原本皺起的眉頭舒展了。他望着我的眼神,就與我當年望着他那般,眼巴巴地。好罷,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相信。換作是前幾日,我想都不敢想。應當是我看錯了。“景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小春燕的視線掃過景弦身後一片官兵,折扇一敲手心,挑眉笑問。那笑冷,眸深。他都琢磨不明白,我這個沒有見過世面的老姑娘更加琢磨不明白。但我看出來了,他們之間似乎有些過節,不曉得是怎麼起的。我敢确定的是,這個過節至少是在我走了之後發生的。畢竟,當時大家都懂事了,再如何階級不同、溝通不了,表面朋友還是可以維持一下的。也許後來是小春燕氣不過我當年在景弦手下太過窩囊,先與他動手交惡。我此時如是想着,覺得邏輯全通。景弦凝視着我,卻對小春燕說道,“例行督察。”“督察?”小春燕笑出了滑天下之大稽之感,“卻不該歸你這個太常寺少卿來管罷?”我隐約反應過來,像是淳府這樣的家族,雖抽身皇城,但在梁朝也當屬于勳貴勢力。為防止異心異動難以掌控,朝廷每隔一定的時日便會派遣官兵督察半月。可是,景弦上回與我說,他身為太常寺少卿的職責主要是彈彈琴、編編曲。和督察有什麼關系?景弦不緊不慢地捋了捋袖口,神色冷淡地回道,“我有必要與你解釋嗎?總之,官兵我帶來了,此刻起,你府中上下理應欣然接受被監視督察半月,否則,便是抗旨不尊。”這個噩耗來得太突然,我尚未替淳府上下一衆消化幹淨,又聽景弦補充道,“至于花官,我想,三爺應當不忍心她跟着淳府一同被監視罷。”倘若我沒有猜錯,景弦這一句的意思實打實地是要接我走。我回頭望向小春燕,他正盯着景弦,眸中露出了我許久不曾見的嗜血鋒芒。這種眼神,他生掰斷咬我那隻惡犬的腿時我見過一次,我離開雲安前的那一晚見過一次,其他時候便不曾見過。向來很了解小春燕的我清楚地知道,這是他被發狠的前兆。我生怕小春燕當真被激怒,趕忙對景弦表态,“我願意留下,和小春燕一起被監視。”究竟是不是我看錯,我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景弦的雙眸顫了幾顫。以及他握緊的右手,究竟是一早便握緊了,還是方才為我而握緊?反正,對于我的答案,他沒有給予答複。倒像是隻等着小春燕答複。小春燕深吸了一口氣,随意一勾手指,拂開我額前被冷風吹亂的一縷青絲,而後伸手将下人遞上來的手爐放在了我的掌心,勾唇笑道,“你願意,我卻不舍得你被監視。跟他走罷,我會來接你。”話鋒一轉,他又對景弦淺笑道,“我倒是小看你了。我就說,以你當年處決你師父時的淩厲來看,區區太常寺,怎會容得下你這尊佛。這筆賬,我會同你算回來。”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我被景弦緊握住手離開的時候還有些不明所以,冷風吹得我腦仁兒疼,我索性不再去想來龍去脈,鑽進來時的那輛馬車。倚着車壁,我依舊隻敢看窗外的風景,不敢看景弦。他與我搭話,“餓了嗎?”我轉過頭望向他,不禁咽了口唾沫,輕點了下頭。他挽起唇角對我笑,與方才在淳府面前判若兩人。料想我此時問他一些正經事,他應當不會對我太兇。我抿了抿唇,望着他問道,“……督察的話,小春燕會有麻煩嗎?”他垂眸看見我的衣角微皺,擡手想為我捋平,我下意識縮動身子,沒讓他碰着,随即自己迅速伸手捋平了。我看見他的手略僵硬地滞住片刻,才又放回去,擡眸對我道,“不會。他若無愧朝廷,便隻是走個過場。”“那被監視的話,會很不方便嗎?”我又追問。并非我好奇,隻是方才景弦帶着一衆官兵來勢洶洶的模樣,讓我放心不下向來野天野地沒準招惹不少禍患的小春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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