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她下令讓府衛收刀。緊接着,馬車繞過我從身旁駛過。我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是我最後一絲希望。默然在雨中立了片刻,我轉身跟着她的馬車跑去。不知跑了多久,我全身氣力幾乎用盡。唯有雙腿還慣着自己向前,緊跟住馬車,不敢放棄。赫然有“淳府”兩個鑲金的大字出現在我眼前時,我鼻尖微微酸澀,頭皮發麻。那馬車停在門口,女子走出來時回望了我一眼,淡聲道,“把她趕走便是。”她聲音清冷,轉身進府時不帶絲毫猶豫。府衛踹我時也不帶絲毫猶豫。分明女子說的是将我趕走,不是踹走。現在的人年紀輕輕地為何戾氣這般深重?我隻是想問清小春燕是否真的在裡面而已,我隻想見他一面,求他幫我想想辦法。我隻是不想去給地獄裡的人做妾,整日被黑暗折磨,直至不得好死。可是此時卻隻能蜷縮在冰涼的地上,伸手不得,惟願“希望”這個東西它能自己走到我面前,撫摸着我的腦袋安慰一句别怕。半晌,府門又開。我聽見聲響,擡眸看去,仍是方才那個女子。她看見趴在地上的我,微蹙起了眉。她立在我身前,睨着我,“我說将她趕走,誰讓你們動手動腳的?”稍作一頓,她對我道,“你不必在這裡浪費時間,就算你要找的人在裡面,也不會來見你。快走罷,别讓我說第二遍。”我的指甲摳住地面,望着女子逐漸遠離的背影。我的希望就快要被此時的冷風剪碎,零落成低賤的泥。“小春燕,你在不在裡面?你救救我!我沒有辦法了……”我吸了吸鼻子,催發我所剩無幾的力氣,喊道,“我不想去給别人做妾!我不想死……可我不知道怎麼辦!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小春燕!!”“住嘴!”女子低聲呵斥,轉過頭來蹲身在我面前,我擡眸正好可以看見她蹙起的眉,她凝視着我,叱道,“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敢這般大吼大叫?這裡隻有淳雁卿,沒有小春燕。那是我三弟,不是你的小春燕。”淳雁卿?她的三弟?是我沒有睡醒嗎?不對,今日我還沒有睡過。清晨憩那片刻也早被馊水潑得清醒了。我的腦子頃刻間沉入一潭黑水,悶得我發懵。閉上眼是一片漆黑,睜開眼仍是一片漆黑。不僅漆黑,還無比澀眼。黑水無孔不入,鑽進我的鼻子,将我逼得窒息。好像被灌入沉重的鉛,拉着我的黑水中下墜、下墜……我當然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雲安的金窟,淳府。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小春燕忽然就成了淳府的三少爺。成了高不可攀的人。未等我将她的話消化幹淨,她忽又壓低聲音,對我道,“你最好快些離開這裡,免得被我父親知道,将你給……總之,三弟現在被父親罰禁足,沒辦法來見你。我可以幫你帶話給他,你若想見他,明日辰時在後門等着我們,我盡力一試。不過我想,以父親對他的約束,就算你們見了面,他也幫不了你什麼。我很想幫你,但……也是有心無力。”許是我涕泗橫流還絕望着的模樣太傻,她竟親自伸出手幫我将鼻涕眼淚揩去。我咬緊拳頭不讓自己哭出聲,怯怯地望着她。她似是怅惘地歎了一口氣,輕聲對我道,“我常聽他說起你,花官。還有,謝謝你幼時為他挨的那頓打。”挨打?是,我為他挨過一次毒打。那是我自不與狗争食以來,第一次被毒打。那頓毒打教我在懂事以來頭一回品嘗到絕望的滋味,不是很好。卻不及這次。我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在我絕望的時候變得遙不可及。有時候我也想當那遙不可及的人,可我沒那銀子去凹身份地位上的遙不可及,不如在别處浪迹天涯,誰也不見。已記不清我是如何離開淳府的。遊蕩、遊蕩。直到周遭燈火盡滅,寂寂長街唯剩我一人獨自徘徊。街邊的酒肆也正閉門熄燈。我幾乎掐着那門縫擠進去。我的身上剩下一點散碎銀子,還有五個銅闆。是敏敏姐姐塞到荷包裡的。倒出所有銀子,我買下十壺老酒。酒是敏敏姐姐教我不要喝的,到頭來我花着敏敏姐姐給的銀子,買來誅心的烈酒,統統灌入腹中。那是我這輩子做過最錯的事,将自己推入無盡深淵,萬劫不複。我的喉嚨似火燎燒,将我的苦楚點燃,拖着我朝解語樓跑去。因為子時已過,我要去找景弦。今日又是新的一天,我得去找他。盡管我不曉得現在的我去找他還有什麼意義。他在彈琴。又在彈琴。從來都在彈琴,何時與我說愛。伴着缭繞在我周身的琴聲,我跌跌撞撞地撲了過去,從背後将他緊緊抱住,親昵地蹭着他的頸子,拿出我最委屈巴巴的聲音喚他,“景弦……”他的身子好像滞住,我忽然惡劣地笑起來。我知道,我知道他一直很讨厭我的觸碰,被我這般偷襲似的抱住更是厭惡至極。但我覺得我這般溫順地抱着他,應該也會有些許乖巧罷。些許就好。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零零散散地,唯有“酒氣”“喝醉”幾個字眼入耳。我抱着他不撒手,是,我渾身酒氣。好像是喝醉了。腦袋暈暈地,不甚清明。他試圖掙脫我,被我越纏越緊,最後我抱着他輕聲啜泣起來。希望所謂的女人的眼淚可以讓他心軟一些。但是沒有。他終是推開了我,将我按在椅子上。我看到他蹲身在我面前,嘴巴在動。我卻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你在說什麼呀……為何眉頭蹙得那樣緊。混沌時,他轉身走出房間。我木讷地望着那扇門,不知所措。心口涼透。不知過了多久,我看見他端着一盆水進來,就頓在我身前。他浸濕巾帕,覆在我的臉上。那沾水的巾帕是冰冷的,我不想要。拼命掙紮着推開了。我望着正漠然睨我的景弦,自以為有些許可愛地和他撒嬌,“我不想要帕子……我好冷。我想抱你,我想要熱乎乎的東西。你抱着我,我跟你一起睡覺……睡一覺起來,難過的事情就都沒有了……好不好?”他搖頭,對我說着些什麼。我聽不到,耳畔有的隻是外間嫖客的陣陣喝彩聲。“景弦……我不想去給那個壞人做妾……他們欺負我,我很害怕。”我把自己潑天的委屈都露出來給他看,淌出眼淚來逼他可憐我。他沒有可憐我,沖我搖頭,對我不停地說啊、說啊……我不想聽他的教誨,我就快要去給壞人做妾了,不想聽他說。我不想離開他。滿腔熱意催我站起身,趴在他身上,伸手剝他的衣服,哽咽道,“你要了我罷……要了我,我就不用去做妾了……不要嫌棄我髒,我洗過澡的,我還換過衣裳……就是今天,沒有隔着很多天……”他不為所動。我哭聲漸慘,剝不動他的衣裳,隻好一件件剝自己的衣裳。一件、兩件……我沒有衣服可脫了,他竟别過眼去不願意看我。我想他還是很嫌棄我。可我沒有别的辦法了。我看見他皺得緊緊的眉。心口撕裂般地疼着。我這樣他竟都不為所動。我一隻手還抓在他的腰帶上,他想要推我卻不知該碰我哪裡,我抱住他,把他往桌案上推。他閉上眼,咬牙對我說着什麼,我聽不見,一心都放在他的衣服上。其實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但幸好他的衣服還沒脫,我可以從脫他的衣服開始,慢慢來。可他仍舊不為所動。我險些就要跪下來求他。“景弦……你看看我,你看我的眼睛,”我就快要發不出聲音來,幾乎無聲地催促他,“你告訴我,你真的一點兒都不喜歡我嗎?我們認識七年了,我每天給你送雞蛋,每天來找你……你就一點兒都不心動嗎?就算不心動,你也救救我好不好?我沒有别的辦法了,我不想死……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是有些傻,但我已經在努力變聰明,你不要嫌棄,先将就一下,以後、以後我會好好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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