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義笑着搖頭:“謝謝,我就不用了。”一個泡面五塊錢,可以給默默打五次電話呢。他每天早上隻吃一碗炒飯,連小鹹菜都不買,能省下一塊錢,天天給默默打一個電話。程淮義要回來的那天,是星期五的晚上。從塗甯區到悅合區,坐兩個小時的公車。蘇默一放學往菜市場跑,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袁海龍爸爸的鋪子買小排。“叔叔,我哥哥今天回來啦!”蘇默驕傲地挺着胸,“他去關海一中念書的,今天放假!”袁爸爸一邊大聲說:“關海一中哦!你哥哥是高材生呀!”一邊多給他斬了塊骨頭丢進去。蘇默忍不住地咧着嘴笑:“還可以。謝謝叔叔,叔叔再見!”他跑到賣番茄的攤子前:“我哥哥今天回家,阿姨,我要兩個番茄。”“我哥今天放假,幫我拿一把蔥……”……程淮義到家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暗了,家裡唯一一盞白熾燈亮着,蘇默在門口踮着腳望了又望,老遠見到他,就像一顆炮彈一樣撲進他懷裡,把他撞得一個趔趄:“哥哥!”程淮義一隻手臂挎着一個洗的看不出顔色的大包,一隻手接住他:“哎呦,這是誰家的小羊呀?可把我頂倒啦!”蘇默不好意思地把頭埋在哥哥身上,但兩隻手扒着他堅決不肯放。“好像重了呢。”程淮義艱難地拖着蘇默往家走,“待會兒給哥哥看看,是不是也長高了。”僅僅半個月沒有回來,程淮義卻覺得自己已經離開了太長太長的時間。門框上上次給蘇默量身高的印記似乎要比他走之前顔色更深。蘇默幫程淮義把包放進去,就急切地拉着程淮義的手站到了門框邊,仰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看看,還真是長高了一點,以前在這,現在到這了。”程淮義拿指甲在門框上劃了一道印子,讓蘇默看,“你看,長了這麼多。”蘇默摸摸門框上高了一厘米的印記,高興得不行,一直跟着他哥問:“那我不會長成矮子了吧?”程淮義把蘇默做好的菜端上飯桌:“不會,你好好吃飯就不會。以後還能長得比哥哥還高呢。”蘇默笑眯眯的:“那倒不用!”也許真的像程淮義說的那樣,蘇默從此開始像根青青小竹,拔節抽條,迎風見長。到小學畢業的時候,他已經長到一米七了,再也沒有過去小豆丁的樣子了。隻是和他哥一樣,長手長腳,怎麼也長不胖,看上去瘦骨伶仃。細細的四肢上頂着一顆大腦袋,像顆豆芽菜。程淮義有些發愁,拎着蘇默沒有幾兩肉的手臂晃悠:“怎麼就這麼瘦呢?這手腕一拗就斷了吧?飯都吃到哪裡去了?”蘇默雖然已經有了少年的樣子,但在他哥面前還是依舊愛撒嬌,用另外一隻手去戳他哥的肚子:“哥哥還不是和我一樣瘦!哥你飯吃哪裡去啦?”這是程淮義難得休息的一天,他在暑假找了個給初中生補課的活兒,今天那個學生生病了,他就不用去上課了。外頭太陽毒辣的很,正是八月份最熱的時候。兩個人躲在屋子裡,把席子鋪到地上,躺着吹風扇,一動都不想動。這兩年他總是忙,不是在學習,就是在打工,一到假期更是白班晚班連着上,很久沒有這麼悠閑的在家裡陪過蘇默了。他一會兒揪揪蘇默軟軟的發梢,一會兒捏捏他的耳垂,心裡覺得很不可思議,一個軟綿綿、粉糯糯的小朋友怎麼突然就長成一顆豆芽了呢。這顆豆芽還好脾氣地随他捏,過了一會兒還湊過來問他要不要吃冰棍,他去買。正當蘇默神神秘秘從他的小盒子裡掏硬币的時候,門被拍響了。他回頭狐疑地看了眼程淮義,這個時候,會有誰來呢?他繞過地上的程淮義去開門,門外站着兩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那個女的一見到他,眼睛就“刷”一下亮了,嘴裡嚷着“像!真像!”手就伸過來抓他。蘇默被吓得倒退三步,立馬要把門給關上,卻被那個男的用手抵住了,他一雙眼睛探究地打量蘇默,問他:“請問,這裡是姓蘇嗎?”程淮義已經跑過來,一下子把蘇默拉到自己身後,把他擋得嚴嚴實實:“你們找誰?”男人客氣地笑了一下:“我們找蘇稻。”“找我媽?”蘇默扒着他哥的肩膀,露出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這對男女,“我媽都死了好幾年了。”“蘇稻死了?蘇稻是你媽?”女人上前要扒拉開程淮義,抓他身後的蘇默,被程淮義死死攔着,“幹嘛?幹嘛?你們什麼人?”女人怎麼都抓不到蘇默,停下來倚靠在男人肩上,居然哭嚎起來:“我的孫子喲,我是你奶奶呀!”“奶奶?!”程淮義和蘇默,頓時雙雙愣在了原地。狹小的屋子裡,隻有一張長條凳讓那對夫妻坐。蘇默局促地坐在另一張方凳上,雙手緊握不知所措。程淮義抱着雙臂站的稍微遠一點,冷眼看着這對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爺爺奶奶”。“我,我不知道,我媽從來沒跟我說過……”蘇默有些不安地擡頭去找程淮義,發現他哥站得遠遠的,臉硬的像塊石頭,并不看他,于是他更不安地低下了頭,呐呐地說。“沒關系,以前是爺爺奶奶找不到你,你媽也不告訴你,你才不知道的。現在爺爺奶奶找到你了,就會好好照顧你的。”方蘭擡起衣袖擦擦眼睛,想要去握蘇默的手,被蘇默躲開了。蘇默猶猶豫豫,還是問了個自己很好奇的問題:“那我爸爸呢?”蘇默之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從小蘇稻就沒對他說過他爸爸,蘇稻不提,他自然也不敢問,時間久了,早就意識不到人都應該有父親。等蘇稻死了,他自自然然地也就以為他爸也早死了。莫建國偏了一下頭,拍拍自己的妻子,才轉過來和藹地對蘇默講:“你爸爸叫莫學聞,現在在一家大企業工作,太忙了。所以才讓爺爺奶奶來接你回家。”“回……回……什麼家?”蘇默驚得舌頭都要打結了,他好好地待在家裡,這兩個人想要他去哪?要不是蘇默一直躲,方蘭早就撲上來抓他的手他的頭了。現在一聽蘇默這話,方蘭“嗷”一嗓子,又嚎上了:“我可憐的大孫子喲,都沒有回過家喲!我們莫家的孫子喲……”那尖細的聲音,像把鑽子往人腦袋裡紮。一直抱着手臂站在一邊的程淮義終于走了過來,臉上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戾氣,聲音像從寒冬臘月傳過來的:“你們莫、家、的、孫、子?”蘇默從來沒見過這樣兇狠的程淮義,程淮義總是溫和的,寬厚的,帶着一點微微的和善的笑意,教大家都喜歡他、佩服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噙着冷笑,面上帶着譏諷和嘲弄。蘇默有些害怕,他悄悄向程淮義靠近一點,伸手去握他的手。那隻手冷冰冰的,在八月的暑季涼得像浸過冰水,冷浸浸地反手握住他,用力到蘇默幾乎以為程淮義要捏碎他。程淮義像一隻被人侵犯了領地的老虎,龇出了他的獠牙:“既然是你莫家的孫子,那蘇默怎麼姓蘇呢?蘇阿姨死了,沒人管他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裡呢?沒養過,沒管過,就能白得了個孩子呀?”莫建國有些生氣:“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這個小孩子知道些什麼?我打聽過了,你是照顧了我孫子一些時間,我們家會表示的。”程淮義冷冷笑出了聲:“哈,看來打聽的很清楚啊。既然打聽那麼清楚,那你知不知道蘇默現在是我的弟弟?我的弟弟,輪不到你拿來拿去!”“沒教養!沒教養!”莫建國氣的都哆嗦了,“小小年紀,沒上沒下,沒大沒小!”“是沒人教,沒人養,我們兩兄弟自己教自己,自己養自己,合不了您老人家的心意。”程淮義抓着蘇默的手送到莫建國眼皮底下,“看看這雙手,蘇默才十四歲,就已經要洗衣做飯,做零工掙錢了。你看看這手都糙成什麼樣子了。如果他真的是你家的孩子,這麼多年你們都找不到他?如果真的想要找他,他的父親會不出面,要你們兩個老人出面?工作忙?什麼工作忙到自己的兒子十四歲了,都不知道他還有個爸?”“我們不和你說。”方蘭把她丈夫往後拉了一步,不去理會沖到他們眼皮底下的一雙少年的手,她急急的,用她尖尖的嗓音去喊蘇默,“跟爺爺奶奶走,爺爺奶奶照顧你,以後你就再也不用幹這些活了!”蘇默怯怯地往程淮義身上貼得更緊,他死命搖頭:“不要,我不認識你們。我要和我哥在一起。”鬧了一通,最後莫建國和方蘭還是被程淮義請出去了。莫建國走的時候,一個勁扭頭和蘇默說:“大孫子,爺爺過兩天再來接你!你想一想,跟着爺爺奶奶過,多好啊!”他從包裡掏出一疊粉色人民币,要塞給蘇默,被程淮義擋了。程淮義陰沉着臉,克制着自己不要罵髒話,等人一出去,他狠狠甩上了門,震得牆塵撲簌簌地往下掉。他回過頭,看到蘇默還站在那裡,呆愣愣地看着他,滿目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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