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雨點略小了些,守兵裡的老烏便嘟囔道,“怎麼不下了?下到我們交班才好呢,省得鬧出什麼幺蛾子來!”他身邊的幾個兵丁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都露出擔心的神色來:這張烏鴉嘴!好容易這場動蕩平息,除了領頭的那些将軍校尉被下了獄,他們這些小兵卻是平安無事的,可千萬别在這關口鬧出什麼事情來!似乎為了印證老烏的威力,這雨還未完全停下,城内方向隻聽有急馬一路奔馳過來,兩隊守兵立刻嚴陣以待,待得近了才發現,來人竟是一身戎裝,到城門口才勒住馬,喝道,“兵部急幹!”守兵裡打頭的副尉忙接過牌子看了一眼,果然無誤,忙讓他過去了。那人催馬便急奔出去,馬蹄濺起的水花頓時把幾個在門洞裡躲雨的人濺了一身泥水。這邊馬蹄聲還沒去遠,被泥水濺到的人猶在嘟囔,那邊又有大車急忙忙的被趕了城門口,守兵一見便認得,正是京城富貴人家用來取西山泉水的水車,上午入城,一般中午便會出城,這一輛想來是被大雨耽擱了。那車是最尋常的水車,守兵們看着也眼熟,似乎是哪戶大商家的車子,這種車子趕車人态度恭謹,常常會給守兵們些許甜頭,因此平常出入多不留難。車夫是一老一少,老的約五十多歲,少的其實也有三十來歲了,生得十分醜陋,那老的到了城門口便笑着下車給守兵們作了個揖,“天天都是午時出去的,今兒被這場雨耽誤了。”要是往常,副尉自然揮手便讓他過了,此時卻不由先看了門洞裡那兩個一眼,隻見那兩人盯着車輪,臉上都露了慎重的神色,忙沉下臉道:“打開水車!”老車夫臉色頓時變了,上前一步抓住副尉的手,“這送水的車不好開的,就怕落了灰惹得貴人不高興,将軍就行個方便。”副尉隻覺得手中多了個硬硬的東西,心裡暗暗歎了口氣,臉上已經勃然變色,“大膽,敢賄賂你家軍爺!”回頭便對手下道,“去把那車門打開!”這時雨已停歇,城門口人漸漸多了起來,有七八個挎着賣雞蛋的籃子、頭發被雨淋得半濕的年輕媳婦,也有個趕着空車出去的小生意人,見到這兵丁查水車的一幕,自然一邊排隊檢查,一邊就扭頭看着熱鬧。情報局那兩人一人便悄悄往車子那邊擠取,另一人則盯着剩下的這些人。那邊兵丁們已經推開攔路的兩個車夫,幾刀劈開車門上的鎖,打開了車蓋往裡一看,頓時便叫了起來:“有個女人躲在裡面!”這一下,莫說另一個留在門洞裡的情報局探子,便是夾雜在人群中探子們也圍了過去,幾個本來檢查行人的兵丁無心多查,大緻看了幾眼便揮手放行,倒是那些本來已經檢查過關了的賣雞蛋的小媳婦和小生意人,也不急着出去了,都停下腳步往回看。隻見城門那裡轉眼便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突然傳來一陣啧啧的聲音,“好标緻的一個娘子,怎麼就躲在水車裡了!”随即便是呼呼喝喝的聲音,好半天人群才散開,那水車和抓到的人早已被送走了。那留在門洞裡看熱鬧的一群人,連一絲“标緻娘子”的人影子也沒有看到,頗有些不大甘心。幾個小媳婦更是三步一回頭的張望了幾眼,這才加快了步子往外走。和内城城門口的嚴查不同,外面那道關卡隻不過有十來名兵丁,此刻也沒有人進城,正是閑得無聊的時候,突然看見出來的一群人裡有幾個年輕媳婦,嘴上頓時不幹不淨起來,有人就指着一個劉海濕淋淋貼在臉上,衣裳也淋得半濕,越發顯得胸脯高聳的小媳婦笑道,“那婆娘胸口莫不是藏了隻母雞?快過來,讓大爺摸一摸!”那個年輕媳婦一怔,頓時氣得胸口起伏,一群兵丁越發笑得拍手跺腳,旁邊的幾個媳婦忙拉了她快步走了出去,身後猶自傳來一陣猥亵的笑聲,好容易走過護城河上的石橋,那笑聲才聽不見了。又往西走了一段,幾個小媳婦轉上了一條泥土的小路,因是雨後,不多時她們本來整潔的鞋子褲子上便都沾上了泥濘,眼見周圍再沒有一個人。那個剛才被調笑過的小媳婦才停下腳步,回頭怔怔的看着京城那雄偉的城牆、巍峨的城樓,神色變幻莫定。另外幾個人相視幾眼,眼中都有些焦急的神色,卻不敢開口,半響有一個才走上一步,輕聲道:“大小姐,天色不早了,我們趕緊走吧,不然怕趕不到地方了。”那個女人點了點頭,被濕亂的頭發遮住了半邊的臉上,神色已經重新變得淡然,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對着京城方向喃喃自語,“慕容峻,慕容洛妍,昨日之敗,今日之辱,總有一天,我會加倍讨還回來!”聲音微不可聞,卻斬釘截鐵。新人如玉德妃娘娘薨了。就在二十日的朝會之前,消息傳到了乾清宮。永年已經換好衣冠,扶着德勝的手上了便輿,聽到小太監戰戰兢兢的報出這個消息,隻是頓了一頓,說了三個字,“知道了。”宮裡的條件自然不是簡陋的軍營可以比拟的,經過兩天的休息和調理,永年的狀況好轉了一些,聲音依然低沉,卻不再那麼微弱。這三個字清晰而冰冷的回蕩在寝宮裡,剛剛替永年整理好衣襟的敬妃不由愣住了,把永年送到門口,目送他頭也不回的遠去後,才回過頭來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驚魂未定的小太監磕了個頭,“啟禀敬妃娘娘,德妃娘娘她昨夜入睡前燒了好些東西,後來又把所有人都打發了出去,早上才發現,娘娘她已經……自刎了。”敬妃坐了下來,疲憊的揮手讓這小太監退下,出了半天神。作為前太子妃的姑母,平西郡王嫡親的妹子,德妃在這宮裡的日子本來就已經走到了盡頭,隻是用自刎這種慘烈的方式,卻是後宮裡少見的。德妃是個殺伐決斷的女子,到最後這一刻也是……歎了口氣,敬妃剛想叫人進來收拾,一個宮女忙忙的走了進來,“啟禀娘娘,穆寶林求見陛下。”穆寶林?德妃宮裡的穆寶林,她這時候跑來做什麼?敬妃皺起了眉頭,“陛下早朝去了,她難道不知?”“奴婢已經告訴穆寶林了,不過她堅持跪在殿外等陛下……”敬妃搖頭歎息了一聲,乾清宮這地方,是後宮嫔妃們想跪就能跪的麼?何況剛出了這樣的大事!不過罷了,求仁得仁,這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情。直到一個多時辰之後,永年從太和殿回來的時候,穆寶林依然跪在乾清宮的石階下面,在空曠肅穆的廣場上,這抹淡綠色的身影顯得分外柔弱。永年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之色。今天的大朝一切順利,雖然少了一小半人,但群臣參見的聲音卻比平時大了好幾分,一些老臣還偷偷的抹了眼淚。要處理的事務雖然多,但條陳都是已經拟定好了的,方方面面十分周到。看見站在群臣前面的兩個眼裡布滿紅絲的親王和同樣神色疲倦的三省官員,便能知道這兩日他們的辛苦。永年還不能多說話,隻是神色平靜的批準了一切奏狀,待大朝結束,議事堂寫成敕書他再親筆批複後,就可以發尚書省執行。而永年自己下達的旨意隻有一條,即日起,興王慕容峻領監國之職。朝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慕容峻上前一步剛要推辭,永年已淡淡的道,“朕尚需休養,你難道不願為朕分憂?”慕容峻怔了一下,擡頭看着父皇依然缺少神采的臉色,隻能跪下,“兒臣遵旨。”很多大臣都暗暗松了口氣,太子的謀逆封城太過突然,而興王的領兵入城更是令人驚愕,雖然興王在控制京畿之後便是迎聖駕、開城門、召大朝、帶領三省六部在京城各衙門的官吏處理善後事務,但此刻永年皇帝的親口冊封,才算讓一切塵埃落定,也讓兩天來跟着興王處理朝政的大小官員們有一種暗地裡的欣喜,對他們而言,這幾乎是一個因禍得福的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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