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陽西斜,心字齋青雲台比試結束,韓霜纓花了半個時辰點了今日幾個需要着重注意的地方,尤其點了一下慕華戈輕敵這一點,這才放他們去用飯。
這個時辰試煉場上的弟子也大都往膳堂那邊走,路上成群追逐打鬧、談天說地。
顔浣月路過風荷館時看着水榭煙柳,想起了裴暄之,不知他帶他來的弟子是否已經将他送回長清殿了。
還是去看一眼才好。
她調轉腳步,往風荷館去。
身後韓霜纓問道:“顔師妹,這會兒不去膳堂用飯,去風荷館做什麼?”
顔浣月回首道:“來時在此遇見了裴師弟,這會兒去看看他還在不在。”
韓霜纓向來不甚過多過問他人私事,雖還未見過裴暄之,但約摸猜得到她說的是誰,便也未再多言。
顔浣月踏上橫橋行至水榭中,又一路行過連廊到風荷館門前,輕輕推門進去,但見右手邊幾個錯落的細瘦高架上擺着各類花卉盆栽。
高架之後落着一排竹簾将堂屋隔成内外兩邊。
夕陽光影重重,地上也漫着一道道日暮淺金。
竹簾内的南窗邊,似乎有一個人影獨坐。
她輕手輕腳走到一面竹簾前,輕輕掀開一條縫,恰瞥見裴暄之披着鬥篷坐在桌前,正倚着窗邊畫牆小憩。
桌上青瓷茶盞裡的茶水也沒了熱氣,不知他這樣在這裡睡了多久。
她拂開竹簾走了進去,故意放重了腳步,他仍舊呼吸平穩,沒有醒來的迹象。
顔浣月走到他椅邊,屈指敲了敲椅背,喚道:“裴師弟,醒醒。”
少年細密纖長的睫毛動了動,還未睜眼,一臉倦意先顯現了出來。
他咳嗽了兩聲,這才徹底掀開眼簾,睡眼惺忪地看向她。
顔浣月問道:“不是有人陪你過來的嗎?都到這個時辰了,怎麼還在這裡睡着?”
裴暄之方才暈了過去,稍恢複了些體力,到這會兒還有些頭疼難忍。
他撐着扶手坐正了一些,蹙眉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跟着她的問話答道:“那位小師兄或許被其他事情絆住了。”
腔中沖上來的咳意再也壓不住,以袖掩唇咳嗽了一陣兒,眼前天旋地轉,頭疼得更厲害。
他一手撐着額頭,一手夠到茶壺扯過來,勉強倒了一杯茶。
顔浣月見他腕間黑玉镯多次磕在桌面上,他也絲毫不在意,也不見對這脆弱的玉器多麼珍惜愛護。
他蒼白修長的指尖剛剛将茶推到她手邊,額上就覆上了一陣綿軟的暖意。
她掌心有持刀而生的薄繭,輕輕覆在他額頭上,微癢,并不怎麼磨人。
“頭疼嗎?好像是有些燙,許是染了風寒。”
裴暄之有些不太适應這般接觸,十分自然地避開了她的手,漫不經心地說道:“我體弱,時常如此,過一會兒便好了,顔師姐不必在意。”
顔浣月并不在意他的躲閃,收回手大大方方地說道:“如此,我扶你回去吧。”
裴暄之下意識婉拒道:“多謝師姐,我緩一會兒便可自己走……”
不知想到什麼,他突然停頓了一下,抿了抿唇,緩緩說道:“隻是我忘了來時路,想請顔師姐送我回去,不知可不可以?”
一下午都在青雲台下,這會兒倒是有些渴了,顔浣月拿起茶杯一飲而盡,“自然可以。”
裴暄之有些無力,懶懶地癱進高椅中歇着,頭疼漸次緩解。
他這才注意到她下唇傷口微腫,不免問了句:“師姐傷到了?這傷自己磕到咬的還是被兵刃之氣震裂的?”
顔浣月提壺給自己倒茶,聽他問了,便無意識地舔着唇上的傷口,有些刺痛,隻是這點傷比起被李籍打的那幾次,簡直不值一提。
她自嘲一笑,道:“慚愧,今日在青雲台上挂了彩。”
裴暄之歪着腦袋打量着她舔舐唇角的模樣。
少時,垂下眼簾,從袖中摸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瓷瓶放到桌上,輕聲說道:“這藥不會留疤,顔師姐拿去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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