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先生穿着睡衣,奔到了天台上。她看到了安,立刻松一口氣,泛起嬌美的笑容:”你上來透氣嗎?“安搖搖頭。她過來牽他,柔若無骨的手指貼在他掌心裡,輕輕貼緊,溫暖的觸覺融合一起,像有電流淡淡經過:”沒事吧,我們下去吧。“她笑得天真:”有你在,我睡得很好。“安猶豫了一下,但仍然把手抽出來:”我要走了。“利先生揚眉。失落先于失驚,瞬間鎮定下來,脊背挺直,她那麼不一樣:”為什麼?“安沒有看那個女子藏匿的地方,隻是垂下自己眼睛:”對不起。“他的手微微揚起,似要撫摩對方頭發,但很快又放下,說道:”你家衣櫃不會再活動了,放心。“轉身走出去,從這裡離開最快的辦法,是跳下樓,他相信那個可以飛翔的女子,将在空中把自己帶走,倘若不能,也無非是再摔斷兩根肋骨―――這難受來得比看見利先生失色臉孔輕松。那時候他聽到利先生叫他:”安。“你要回來好嗎,安。如果你不能留下,請答應我回來。無論什麼時候。安可以想像,利先生帶怎麼樣的神情在提這個要求。以她的智慧,當然會明白,當一個男人不願意為你留下來的時候,他通常也不大願意為了你回來。有時候你能夠等到,那是因為他已經無路可走―――而這樣一個人,早已與你期望,相去千裡。望桑而得榆,等待者是永恒的輸家。明白,但是過不了執着那一關。最好,我是最後那個例外,上天格外眷顧,給我特别結局。但上天面對太多這樣的祈禱,唯一公平的辦法,是統統撒手不顧。安停頓了一下,然後從天台一撲而下。他衣袂帶起的風裡,似,隐約,斷續,有一聲”好。“利先生一愣,立刻跟着沖過去,樓下空空如也,四周空空如也。跌坐在地,她狠狠閉眼―――但願張開後便夢覺,一切是幻影。那個重傷垂死的男子,他凜冽純粹的強悍,交織閉眼沉思時的溫柔,各自驚心動魄,受恩時亦威嚴,眼開是天晴,眼落是天暮,每分鐘的對坐裡,她隻是看不足。不能說,不願說,她自以為意志如鐵,漸漸化成繞指柔―――偏生老天愛作弄,沒給一個可以否定,可以剝落的理由。沒理由,沒邏輯,一團亂,則不可解。隻得沉溺。也就是這沉溺,比一切都真實。利先生擦了眼角一顆淚,狠狠站起來,下了天台。藍色天幕下,安和那隻小狐狸,一人分享了一隻纖纖素手,各被提着領子,懸在空中,目送那纖弱美好的背影消失,。他雖然不大适應,但總算保持鎮定,不過再鎮定都是個小巫,那位大巫同志用尾巴把臉一遮,爪子貼在耳朵邊邊上,這會已經睡上了。那女子喃喃嘀咕:”我要是把你這麼一放,你會不會自己飛起來呢……“考慮了一下以後算了:”萬一摔壞了腦子,你媽我倒不怕,惹毛你大阿姨就麻煩了……“轉身,安覺得身前耳旁狂風大作,緊緊壓迫,連眼睛都睜不開,憑感覺他知道自己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前進,空氣割得耳朵生疼,漸漸失去感覺,是不是還安穩地存在于腦袋兩側,非摸一下不得而知。幸好這空中旅程很快結束,腳下傳來接觸大地的實感,叫人大為欣慰。他迫不及待睜開眼睛,内心深處極為希望立刻看到阿落,但眼前隻是一棟很簡單的公寓樓,他們的着陸點在樓的背面,繞出去走了兩步,四周環境表明這個區的居住條件可真不怎麼樣,要不,老鼠怎麼就在街上走來走去呢?安壓抑内心情緒的波動,一聲不響地跟着那女子走,後者熟門熟路,拐到公寓樓前,進大門,上樓,忽然轉過來嫣然一笑,說:”忘記告訴你了,我叫狄南美。“安點點頭:”我叫安。“狄南美懶洋洋地爬樓,一邊說:”我知道。我還知道你以前叫恺撒,全世界排名第一的殺手,對委托人和目标的要求都極高,所幹掉的人物,都是一行中的翹楚,最後一役,為接近防護極嚴的第比斯醫院董事會主席,埋頭攻讀七年專業醫學,從住院醫生做起,直到成為超級外科醫生,不但成功完成任務,而且順便攻克了心髒搭橋方面的一個關鍵難題。“她背對他,伸出一個大拇指:”了不起,有原則,有本事。“安的眼珠幾乎爆出來。如果前面這會走的是一個普通人,下一秒,要麼就發現他消失得無影無蹤,要不就自己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在緊張一下之後他就想起,既然一個人會飛,又可以讓衣服到處跑來跑去,那麼無論她表現得多麼明見萬裡,我們都隻好随便她。爬到第七樓,一直窩在南美手心裡睡覺的小狐狸阿展,忽然一下精神了,噌地一聲閃上南美的肩膀,直直地站着,尾巴一搖一搖的,表現得相當興奮,與此同時,七樓走廊上的一扇門呀地打開,一個笑眯眯的男孩子把頭伸出來,說:”阿展回來了啊。“安的心髒立刻收緊。那是小破。為什麼小破會在這裡?如果小破在這裡,是不是表示,阿落也會在這裡。無論面對什麼異象,或磨難,匪夷所思,詭谲怪誕,安始終能保持冷靜。做殺手的最高境界,是超然萬物,生死你我,都理所當然。忽然此刻,整個人,似乎都僵硬了。不能言語,望向那扇門,裡面有沒有所希望的。你有沒有體會過那種感覺:在沙漠裡等待拯救,極虛弱時耳邊一聲駝鈴。若有若無,似真似幻。下一分鐘來臨的可能是天國,也可能地獄永恒主宰。近鄉情怯,他的腳步反而慢下來。小破一出來,第一件事,是從南美手裡接過阿展,動作熟練,神情自然,簡直是個資深的babysitter。阿展從頭到尾懶洋洋,活象天下人都欠該小狐狸兩百銀子一樣,一看到小破,精神為之一振,趴在他肩膀上一扭一扭,皮都癢起來了。南美搖搖頭:”好色之心,狐皆有之,連達旦都要泡,算你狠。“此時小破才看到安,大為意外,眼角一揚,望向南美,後者聳肩,作無辜狀,小破咧嘴笑,十分欣喜地對安說:”大叔,你自己跑出來了啊。“這所屋子,外表看來無比之龌龊,裡面卻别有洞天。格局開揚,家具精潔,細節處尤見功夫,是在财力無礙的前提下,第一流品位和眼光才能達到的效果。懸關處放一張花梨木長幾,溫潤沉斂如玉。随南美和小破進了房間,安木然注視小破的身影,在四周随意地走來走去,他思緒雜陳,混亂到不能鎮定。發生了什麼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撞車之後,在醒來之前。彼此分散的期間,有什麼降臨,頃刻令世界改變。安一無所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這一定和小破有關。就是因為在絲米國際學校遇到了小破,這一切才會接連發生。有一分鐘,安陷入對自己深深的責備中,如果他選擇了另一個城市,如果送阿落去普通的公立學校,如果那天晚上不讓阿落去做客,甚至,隻要在第一件怪事發生以後迅速帶阿落搬遷去其他地方,遠遠逃開那些不尋常的怪異。今天,另一個星期六的今天,也許他還可以心平氣和地坐在廚房裡,聽着莫紮特,應和阿落從廚房裡發出的切菜聲。但也隻是這一分鐘。安搖搖頭,抛開所有徒勞無益的念頭。後悔永遠都不會有用,如果有問題,就要解決問題。心裡有殺氣。一個熟悉的聲音,蓦然自窗外傳來,冷冷說:”站住。“安心裡一震,身形快如閃電,沖到窗邊,擡頭,天色已經發亮,是初晨那樣微白的顔色,那樣的甯靜中,阿落盤腿坐在空中,注視着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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