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走了。回家聽他老婆念叨今年玫瑰種子好,蘭花就不怎麼樣,門口那兩盆子鐵樹,你開不開花倒是吱一聲啊。聽得修身養性的。沈慶平不是不羨慕。江南早春夜晚,涼飕飕天青如水,緻寒裹緊自己的外套,後悔沒有帶一件毛衣随身―――但也沒有想過,在杭州度假,會有臨晨三點出門的時候。和慶平通完電話,她細細洗了澡,上床睡下,留床頭櫃上一點點燈,黃凝凝地照着,窗裡窗外,一點多餘的聲音都沒有。緻寒盡量伸展開身體,調和呼吸,走了一天,肌肉都很疲累,不知道為什麼,直耗到半夜,都不見半點睡意來訪。她眼睛睜了又閉,從來不擇床的人,偏生這一刻覺得身下床褥無一寸順心,折騰了半日,終于爬了起來。坐在床沿她一字一句想沈慶平電話裡的言辭,這樣衷情傾訴,是初相識那兩年常常有的,不知從幾時起便淡了,誰也不覺得惋惜,自然本就是真理。再度突兀而來,不是他有什麼事,就是他知道了她的什麼事。“無論你做過什麼事,無論發生什麼事。”範圍多大,不可限量。最有威力的言語,都不可以隻從字面上解釋。這是不是常識。站起身一件件穿衣服,到洗手間洗了一把臉,鏡子裡她一張臉線條柔和,五官精緻,兩線黑眉彎彎的,眉峰那裡偏有棱角,眼角斜斜飛上去,半夜三更,眼色都水影盈盈,說是奔四的光景,年華應該隻剩尾巴,但比黃金還貴的護膚品和beronly制度的美容院,還是不惜餘力起到了牽制敵人的作用。關伯第一次見她,對沈慶平說她外柔内剛,大旺之相,桃花帶官印,最得男貴人歡心,但心思過密,福壽不能兩全,終要折一樣。關伯是台灣人,精通面相,紫微鬥數尤有造詣,專行走達官貴人圈子,人人尊禮有加,他卻和沈慶平格外投緣,其時慶平初初戀上緻寒,聞言慌了神,急忙請關伯設法化解,被緻寒一句話擋了下來,說:“既然如此,我當然是長命百歲。”她卻從不覺得自己有福。看了自己半天,緻寒歎口氣,出了門,準備在杭州城臨晨三點的街頭,叫出租車司機帶她去找一間網吧。她現在需要聯系的人,所餘給她的,隻剩下一個電子郵件地址了。一走到到酒店前台,偏巧,劈頭竟然又撞上了喬樵,不知道這孩子發生什麼事,渾然無視周緻寒,直端端進去,是緻寒一叠聲喊他:“喬樵,喬樵。”喊了許多聲,他才反應過來,瞪了周緻寒好久,說:“哦,是你啊。”緻寒看這孩子臉通紅,額上青筋直跳,眼神茫然,忙過去拉住他胳膊,說:“你怎麼了。小珊呢”他擠出一點笑容,比哭還難看:“我不知道。”手臂揮舞了一下,不知想驅趕什麼,搖搖頭又往裡走。周緻寒一把把他扯回來,沉下臉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怒自威,喬樵一愣,看了她半天,垂下頭來,輕輕說:“我們吵架了。”緻寒松口氣:“吵架有什麼關系,誰跟誰不吵架的。”她知道這時候放喬樵一個人上去,小孩子的心氣鑽牛角尖,必然難平,不如轉移一下注意力,于是說:“哎,你幫我一個忙,陪我出去找個網吧好不好,太晚了我一個人不大安全。”她對人總是看得準,一說不大安全,就算喬樵心亂如麻,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都隻得答應下來,跟着緻寒走出旅館,且告訴她,最近的網吧就在十五分鐘路程之外,杭州治安不壞,完全不用找車。兩個人一路走,緻寒和喬樵一搭一搭聊着,不出兩三個回合,就問出剛剛發生了什麼事。說起來可能别人不信,這是喬樵生平第一次到酒吧。一進蘇荷的門,裡面的嘈雜就撲面而來,把他打了個劈頭蓋臉。讀大學之前不要說喝酒,就是可樂和咖啡,爸媽都不準他碰,說對身體都沒有什麼好處,要糟蹋自己等滾出了家門再糟蹋,家法威脅之下,他忠實地貫徹了這個宗旨,在家隻喝白水和果汁,出門就直撲垃圾食品餐廳,專吃最被他媽媽鄙視的。喬樵有個弟,年紀大家小不多,感情很好,後來去了美國,人家吃漢堡王吃得雙眼含淚,他還挺開心,常常長歎一聲互相說咱們這種人格分裂,一看就是被父母給逼出來的。但他不是個叛逆的孩子,從小就堅強敦厚,誰看了都說教得好。隻呆了一會,喬樵就曉得自己不會喜歡這種場合,令他莫名驚詫的是,小珊卻如魚得水,沖進嘈雜音樂裡的第一分鐘,全部神經就已經活躍起來,大聲說話大聲笑,一點不像他所熟悉的那個乖巧女生。今晚一起玩兒的人,都是小珊約的朋友,開始說是同學,到酒吧裡一看,三個男的,一個女的,再把他倆拉上一算,平均年齡都得有三十五,個個搖起色鐘來都手勢娴熟,顯然是類似場合的常客,個個的名字聽起來都不像來自身份證,強哥,小寶哥,雞公。。。他們叫了兩瓶黑牌威士忌,玩色鐘,名叫強哥的男人上來就單挑他,輕而易舉赢了幾盤,對小珊笑:“妞,你家小男人,得擡着回去,估計今晚用不上了,你不介意吧。”喬樵聽得血沖腦門,偏生小珊笑顔如花,似乎一點不介意對方口齒調戲,隻好硬生生忍了下去,沉下臉,說:“再來。”再來都還是輸,對方是老油條,套路精熟,叫點數滴水不漏,看一杯一杯酒喬樵硬着頭皮灌下去,越發小瞧他,和小珊不斷調笑,神色輕浮。過了半小時,風雲突變,喬樵對他那些聲東擊西的把戲突然一下識破似的,盤盤單刀直入,叫上兩個回合就将他色盅中的點數喊死,叫他開也輸,不開也輸,漸漸笑容尴尬起來,酸溜溜地說:“咿,你怎麼一下醒目起來。”喬樵冷冷望他一眼,不答話繼續來,繼續勢如破竹的赢,小珊在一邊倒也來勁,說:“嘿,他讀金融的,算概率小菜一碟啦。”強哥作恍然大悟狀:“難怪不得,不過小夥子,你讀金融再好有什麼用,讀金融還不是幫人家數錢,是吧,小珊,哈哈。”轉過身去示意另一個人上來對上喬樵,自己卻靠近小珊:“我們玩。”玩到兩點鐘,喬樵實在難受,拉一拉小珊要走,女孩子和那幾個人左一杯,右一杯,已經喝得很不少,一摔手臂:“要走你走,我好久沒出來玩了,你别煩。”他大吃一驚,雖然說環境吵,小珊語氣裡那種冷漠和不耐,還是像鋼針一樣直刺他的心,喬樵不知所措地四處看了看,所有人都忙着呼五喝六,霓虹燈轉動,光影缭亂,群魔亂舞,似乎唯獨自己是局外人,身邊小珊忽然啊的一聲叫起來,原來又輸了,抱着杯子鬧:“耍賴,耍賴,不喝了不喝了。”那幾個男人爆發出淫邪的哄鬧:“不喝就脫衣服,脫一件,脫一件。”喬樵再也忍不住,一把拖過小珊,往外就走,到門口,小珊把他手一甩,滿臉脹紅,沖他大聲叫:“你幹什麼?神經病啊你。”男孩子氣得站在那裡喘氣。他對小珊好,體貼退讓,就算不悅,也是悶一悶拉倒,漸漸成了一種習慣,這陣子惱怒得很,也說不出一句狠話。小珊當然最了解他不過,冷冷看着他,酒後漂浮的眼神于他完全是陌生的,過了半廂一轉頭,自顧自進了酒吧,喬樵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一片燈光閃爍中,五内如焚,卻什麼也不能做,不願做。站了很久,慢慢挪開步子,清風明月柔和,杭州城中夜色溫柔,渾不顧人世有多少風雲突變。一步步,走回去。聽到這裡,緻寒心裡歎口氣,說:“你以前完全沒見過小珊這樣麼。”喬樵搖頭:“我從來沒有去過酒吧,她也沒有去過。”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國民女神[娛樂圈] 生存者 遺忘之冬 狐說 十号酒館:判官(出書版) 瘋狂植物園 神豪:開局被綠,喜提千萬超跑 (洪荒同人)鴻鈞成聖後我帶球跑了 狐鬧 說一說那不知羞愛裝嫩的王妃 空降男神住隔壁 心理咨詢師 不種田就要死 夫人兇猛 獵物者 本草紀 穿越三國魅君心 無限怪物訓練營 美容師 10号酒館